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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七蛟的队列之中,忽然立起来一个人,对着面色苍白沉重的弟子们振臂喊了几句什么,弟子们的面容似乎有些变动,有几个站了起来,却被他按下去,自己先提剑走到了场上。

而后此人连下三人,其中包括一位白竹阁的四生。

这位二十五六的汉子眼眸充血地扫视着众人,武场这边轻松的气氛开始有些凝重起来。

倒是文场那边的注意被吸引过来,已有和七蛟友善的文人做了两首诗,分别飞起了四只和五只白鹭。

一直没有参与谈乐,端坐盯着场上的匡熔此时到少女面前回报了这副场景,少女偏头看了一眼。

不必声音也想得到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一上场的形式下,先上场的自然吃亏,这也是翠羽至今不动的原因。

但在以往几届的诗会里,七蛟一直都是当仁不让地第一个上去,仗着人才济济笑傲全场。

如今其实他们二代弟子并没受什么损伤,依然是博望三派中的最强,但却全都失了心气,惶然之中没人敢先动了。

疾风知劲草,这跳出来之人便是俊杰。

但俊杰也有自己的上限,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你想要力挽狂澜,就要俊成撑天之柱。

你也叫裴液?

李缥青淡淡收回目光,点了点正探着头死盯裴液手指的楚念师兄,往场上指了一下。

楚念惊讶笑着抬起头,顺着指向看了一眼,回头时已敛了笑容,提剑对少女一抱拳,便上场而去。

翠羽最具实力的四生弟子,又是以逸待劳,二十合之下,七蛟这名冒头的弟子就被楚念一膝狠狠顶在胸口,当场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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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弟子的血色没有充在眼里,但心中的伤怒丝毫不少,若不是在诗会之上,刚刚撞上去的就不是膝盖,而是剑刃。

而在此人落败之后,一时之间,七蛟竟无人再下场。

这便是两派运作方式导致的区别,翠羽收徒走的是最为正统的路子,精挑细选、先德后艺,也不要钱财,若弟子家中困难,门派反而还会救济一些。入门之后,师待徒如子,徒侍师如父,师兄弟姐妹之间,亦如手足。

这样招收弟子,数量自然上不去,培养起来也费时费力,但弟子们却几乎每个都至精至忠,以山门为家门,以翠羽传承为己身传承,凝聚力极强。

而七蛟那边立派既晚,又是绿林作风,风气混乱,自然无法如翠羽这样。而以巨利招收弟子,虽然数量极多,鱼龙混杂之下也确实人才济济,但烈火烹油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切欣欣向荣,而等到门派陷入困境,指望弟子们一个个能像翠羽那样不离不弃、百人一心,却是根本不可能。

在楚念上场之后,在场的其他武者们已看出些不对,无人愿意上去插足了,于是过了许久才又有一位七蛟四生上来,而后在第三十四合被楚念一拳砸上面门。

男子接过白巾擦了擦手上的血,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七蛟队伍。

如此又接下七蛟两个四生,才被七蛟一名五生击败。虽然没有设立这种名目,但四生这一级确实是翠羽胜了。

而后为楚念做的诗也发了出来,连胜四场果然有名士参与,这一次竟然足足飞了八只白鹭,是开场来的最高。

而在七蛟五生上台之后,翠羽这边上的是沈杳,作为翠羽如今唯一能战的五生,沈杳确实撑起了这份门楣,略显艰难地赢下了这一场。

然而七蛟还有两位五生,面对第二位上来的敌人,沈杳艰难支撑了四十合,终于不支而败。而李缥青伤势未愈,看起来是翠羽这边落败了。

然后李缥青伸手点了点裴液。

少年此时刚好将最后一位弟子的指上剑“铛”的一声击落在地,得意地完成了小剑场的全胜。

他呵呵笑着转过头,对李缥青露出询问之色:“怎么了?”

“正事。”少女指了下场上。

“.哦。”裴液提剑起身,面上笑容未变——大剑赢也是赢。

他将小玉剑和《概论》放进布袋,把袋子递给少女拿着,便提剑上场。

今日翠羽的目的就是把能拿的名声全部拿完,拿不到的则让裴液来拿,总之尽量不让七蛟得胜。其实不止诗会,后面但有任何集会,翠羽都会能争尽争。就是要强硬地向博望宣告,七蛟,该退出了。

李缥青看着少年走上场地,和前几场一样,没有任何礼节。

他出剑,一招、两招、三招——“铛”的一声,这名五生的剑就脱腕坠地。

全场都安静了一霎,他们才刚刚开始谈论这少年的样貌和来历。

文场那边每个人都惊讶茫然,相顾而视,响起最多的一个声音是:“啊?”

刚刚那位翠羽女子已经非常非常厉害,而七蛟这名五生的身手也是丝毫不让,两人刚才已经贡献了一场极为精彩的打斗,身形夭矫、真气缭乱、叶卷风啸.令头次前来的文士们大呼过瘾,直呼不虚此行。

当然了,平日里上哪去看两名五生的倾力相斗?很多人其实都没见过五生出手。

景挑诗兴,许多名士都为刚刚那一场做了诗,竟有足足三首八鹭之作,气氛也达到了开场来的最高。

而如今,上来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年,拔剑叮叮当当撞了两三下,然后这位五生的剑就“叮啷”落地,胜负已分了。

许多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是对后辈的礼节吗?你刚刚一斩把石头割出裂纹的那一招呢?那雪花般快而密的剑光呢?

怎么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不出招任人家打啊?

而在文士们迷茫的同时,相对应的,是武场那边开场以来最整齐的一次惊呼和骚动,而后九列垂绦满满落下,将少年包裹在了其中。

这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许多人纷纷打听这个陌生年轻面孔的来历。

“我朋友,奉怀裴液!”张鼎运张开手臂高声喊道,“英雄少年,剑道芝玉,诚毅果敢!五日之后的武比候选,诸位文友多为他加油啊!”

振臂喊完,张鼎运才开始处理自己心中的惊讶——裴液不是才三生吗?

“.我得准备个扇面让他给我题名了。”小胖子看着场上的少年喃喃自语,还不忘低头瞪一眼旁边的方继道,“比跟你做朋友有面子多了!”

而场上,很快又有一位七蛟的五生上来,这也是他们最后一个五生。这次文士们扶栏探头,一眼不眨地看着。

这位新上来的五生三十余岁的样子,竟然也做文士打扮,长衫戴冠,腰佩长剑——这并不是七蛟培养出的人才,而是花钱从邻州雇来的打手。

武者中很多人知道这是如今七蛟最强的五生,而文士们在这人一出手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份不同凡响——因为振起的风已经逼面而来,将他们的头巾都向后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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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可从来没有这份威势!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刚刚同门在和少年接刃后的无力,这次他就是直接带着这一招上来的,当少年看到他时,这一招已经不可阻拦。

确实是一记令人下意识闪避的杀招,笔直、强大、坚决,磅如怒雷,迅如电光。

淡珀如天,白石为台,高树静立,黄叶卷舞,两百人凝眸看着这一剑。就在这样一幅秋景中,儒服的男子朝裴液一掠而来,像是浓墨大笔在这副图景上横拉出一条重而有力的墨线!

‘坏了,要见血!’很多武者都心中一揪。

而在这条墨线尽头,少年只是静立,偏过头,似乎刚刚看清来敌。

直到和这条怒蟒接上的前一刻,他才手腕一提,剑身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切入了对方的撞击。

在“叮”响起的同时,少年腕中真气凝成肌束,抬脚后退一步。

而后,“叮叮叮叮叮”连成银盘密珠,剑刃纷飞成银光碎影。

少年一共退了七步,出了二十一剑,整个过程在一息之内结束。当最后一声“叮”落下时,儒服的剑歪斜坠地,而他的头冠高高飞了起来,乱发狼狈。

在他身后,收剑静立的少年轻轻伸手,稳稳接住了落下的冠帽。

而后随意把它丢在了地上。

风已止息,刚刚被掀起的无数黄叶还在缓缓飘落。

胜负已分。

从时间上来说,这次比上一场结束得还要更快一点,但这一次,文士们至少看到少年是怎么出手的了。

而且清楚明白,而且俊逸惊艳!

从容的踏步,精妙绝伦的掌控,真正的剑之美在这一次接招中向他们展露无遗。

天湿鞘深,俊剑难耐久藏。这一定是居士照着此人所写,这样的剑,当然不应该藏起来!

喝彩经久不息,气氛再次攀向了高峰,文士那边几乎已没有人再坐着,一时间甚至互相争抢近处的笔墨。

接下来,白竹阁、武馆镖局、江湖散人等等再次上来六人,在无仇无怨的情况下,裴液再没用这种毫不留情,带些羞辱的取胜手段,而是礼节全备地一个个稳稳赢下。

也就再没有刚才那样的冲击和惊艳。

而文场那边已陆续诗成,这次成诗的质量都远超刚刚几场。

李缥青远远看着,十三位放鹭人已经在读诗,少女猜测这次很可能要出一首十鹭之作。

她并不惊讶,在她请少年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看见这光芒熠熠的一刻。

大家不知道“裴液”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他缺少实力,只是因为还没有被看见。他本就是一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只是需要被从盒子里拿出来。

也就是在这样的想法中,少女无意识捏着手中的布袋,摸到了其中厚厚的一层。

愚公移山,水滴石穿,精卫填海,铁杵磨针迟早我会全部还完的!

还欠33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