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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在一瞬间出鞘,明光与锵声惊照出三位宗师猛然回转的面孔。

无洞当时的感受此时分毫不差地降临在裴液身上,甚至犹有过之,因为当裴液偏头去看“奉怀卷”时,他搏动的温热脖颈距离“夺魂卷”不过两尺。

取卷的东西要顺便切下这颗头颅,实在不是太难的事。

后颈毛发耸如尖针,裴液已向身前一剑横拉,骤往三人之间退去。

隋再华反应最快地探出手。

甚至比裴液的动作更快,整片空间忽然如镜一倾,仿佛结为片片连缀的冰晶,裴液明明背对,却仿佛从那映照中看到了自己。

而后它一闪而没,仿佛只是幻觉。

但一切俱已静止。

人、剑、真气、天地灵玄.俱被晶莹剔透地封死其中。

裴液身体僵死,飞退的身体凝固在空中,成了一具雕像。如同蚁结冰中,不是牵缚、不是阻碍,而是彻彻底底的铸死,连眼睛都无处转动。

无论与之共处多久,直到真正出手的那一刻,宗师的磅礴之威才毕现无遗,裴液在这一瞬间感觉真如蚁面飓风,所谓博望秋魁,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

是为,《灵子观世》·【覆镜成画】。

“置镜于地,镜映世界,以目观之,目动则镜中世界动,那先生,若我眼目不动,把镜子扣过来,镜子里的世界是不是也就不动了呢?”

“哈哈哈,童子之趣,异想天开。”

“没有啊先生,你看,它真的变成一副不动的画了。”

录于《灵玄大典》玄经部第四十三目,正是大唐朝廷为玄门命官准备的“七玄经”之一,其所需灵性太足,曾一度被划入“灵经部”,至今仍是习得人数最为稀少的一门。

而礼台隋少卿的《灵子观世》,向来是整个少陇府屈指可数的高深造诣。

此时,老人绝无任何试探与犹疑,在那空荡方格映入视野的一瞬间,最绝对的禁锢就已降临这片空间。

在这样的封锁之中,整片空间绝无一物能够逃脱,下一刻,隋再华压手抓下,整片镜子泠然破碎,裴液踉跄落地。

也就是在这时,裴液腹中螭影猛地传来了一道心念:“裴液,你在什么地方?”

裴液一怔:“.仙人台,怎么了?”

“我感受到了杨颜玉佩中的那样东西。”

“.”

裴液猛地瞪眼看去,阁中已归于寂静,无洞与安藏同样按剑而视。

隋再华缓缓松开手掌,其中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抓到。

“.现在呢?”裴液轻轻向腹中问道。

“没了。”

——————————

三位宗师对整个归藏阁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排验,但那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空空如也的格子提醒着他们刚刚发生的事情。

“当拿出来的两册丢失之后,我们一定会去验查剩下的三册。”安藏看着最后一重大门缓缓合上,在四人之外,玄气隔出了一个不知有用无用的结界,“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

是的,这是无法回避的阳谋,如果三位宗师立在此处都不能阻止这三册卷宗消失,那其实是映照出了某些层次上的差异,已经别无办法了。

除非他们选择永远不打开最后一重,但敌人已经出手,他们既不能未卜先知,也不能因噎废食。

气氛一时安静,很快,无洞声音嘶砺道:“无碍,我们刚刚拿到的信息反而得到了巩固。”

他看向几人:“此术、或者此人,确实可以从容出入四楼,却无法穿越归藏阁,必要等我们打开此中应有一条界限。”

“无鹤检确认有‘出入四楼’这回事吗?”隋在华道。

“何意?”

“所谓‘穿越阻碍’,是否是个误区。”隋在华道,“也许它从来不具备穿越什么的能力,在四楼门窗关闭之前,它就已经在里面了,后面也从未离开。”

“.不会。”无洞当先登楼而上,声音传下来,“查看卷宗是我一时兴起,并无人可以预料,它若早就监视着我,何不像刚刚一样,在我启阁取卷之时,就将剩下三卷窃走?”

“这不是件精心预谋的事情,它更像是握有神通之人抱着目的来探仙人台,瞧见桌上的就取走桌上,归藏阁进不去就等着归藏阁。”这位见过无数案犯的鹤检眸如洞烛,“——他不是鬼鬼祟祟,他是有恃无恐。”

“因此.其实也不能推断这几册案卷对他有多重要。”安藏道。

“本来也没什么重要。一些调查进度而已,也许他就是想看看。”无洞道,“但我们不必过多揣测动机。倒是关于方才所提‘界限’,我有一条看法,暂诉于两位。”

“请言。”

“其能否进入一二重我们并不知晓,我想也不必去纠结,仅以第三重而言,与四楼不同之处有三。”

“其一,虽然都是封闭,但其实四层是木门纸窗,三重阁是金铁浇筑,材质薄厚不同;其二,四层门窗之间都有微小缝隙,而三重阁是完全彻底的密封,密封程度不同;其三,四层仅是木石之封,三重阁却涉及灵气锁,手段层次亦不同。”无洞缓缓道,“总而言之,三重阁可以阻绝空气、真气、灵气,其实是将内外分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四层却有许多可以动手脚的空间。上述三条,须与黑绶一同从武理灵理上排查,找类似的武功术式来对比,把这门手段大概还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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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点点头。

“那便好了,诸位请回吧。”无洞忽然道。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扫过隋在华与裴液:“都还有事情要忙。”

隋在华与裴液是面对欢死楼下的套,要想鸟雀入彀,圈套确实不应挪动。

然而.这种情况下.裴液有些惊愕地看向这位鹤检,刚刚骤起的悚然现在还鲜明在少年心里。

他也要继续推进之前的那个计划吗?

“今夜我会先盯这件事的调查,明日午前,咱们往州衙一聚,再细谈此事。”无洞目光挪向裴液。

裴液立刻灵醒——他的位置决定了隋在华的位置,若来仙人台,难免招人警惕,但新任秋魁往州衙逛逛,却正常的很。

当下点点头。

无洞微微一颔首:“那便到这里吧。”

此时已到了四楼,无洞踏进门槛,也没有留三人一坐的意思。

裴液还是没忍住道:“就留您一人在这里?”

无洞看他一眼,淡声道:“鹤检在仙人台,就是鸟儿在它的巢中。”

他扶住门页,语气没什么波澜:“若要杀我,两位宗师来之前的那一次就是最好的时机。在堪信的消息出来前,我们继续做我们的事情就好。当然.我也欢迎他来,用自己的尸体来破案,是每个鹤检都掌握的能力。”

裴液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有些人是不留尸体的。”

“哈哈哈。”这长相怪恶之人竟对他一笑,声音嘶砺道,“那么.也有不留尸体的办法。”

——

隋再华将裴液放到屋前,转身消去了身形。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裴液走进屋中,黑猫已没再修炼,静静蹲在床上,睁着一双碧眸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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