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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条蛟蟒般的影子。

攀附着,夭矫着,慵懒着,凶恶着。

俱都朝向立在玉盘中间的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李缥青嗓子干涩,“这种东西.要怎么”

“没事。”裴液攥了攥她的手,却没有回头,他一直低目看着高台顶端,轻声道,“照应好自己。”

那些云雾翻涌得越加剧烈了,里面的东西确实正在渐渐苏醒。

若是取诏之人,此时应当早已离开这片秘境,但他们是前来直面暴君的刺客。

没有等待醒后问好的礼节,在剑势蓄成的第一时间,裴液就提剑一掠而上!

不理会身后竹林围过来的细小末梢,他直趋浓雾遮掩的高台之顶。

不论它是什么,少年从不畏惧直面。

他的上掠似乎更快地惊醒了神子,云气缭乱之中,两条粗如腰身的长触骤然弹离高台,破雾直贯而出。

它的色泽并不一致,内里是瑰丽的幽蓝荧光,鳞片却是尊贵的黑紫,裴液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长触,但与后面愕然失声的少女不同,他对这样的东西并非全然陌生。

在奉怀地窖中、薪苍斗蛊中,“龙舌”顶端那枚钻入他腹中的种子,就总以锋利的长触将食物吸食殆尽,而这瑰火游萦的黑他更是永远不会忘记——若再萦绕上雷电,就与祂那孤身临城的样子别无二致了。

只是龙舌中的触手是湿冷的锋利,上面既没有坚韧的鳞片,末端也并非这样平滑的渐细。

如今,这条长不知几许的触手真如一条异蛟,迅如飓风,势如奔雷,十多丈的距离眨眼而过,一击便要撞碎少年的身躯。

裴液凝眸提剑,另一只手一按剑匣,流光顿时锵然而出。

即便已遥在薪苍之中,也毕竟不及当日两千里天山之远,这仍是此时裴液手中最强的一道力量,刚刚好踏在玄门门槛之上。

这一剑出匣便声势浩荡,荡退了数丈白雾,但却并没有迎上那汹汹而来的触手。

裴液没用它来为自己的安危做丝毫保障,他并指一指,流光直直惊掠高台御座!

下一刻同样浩荡的长触一贯而来,裴液收臂拧身,与之险险交错而过,毫厘间激起的狂风令他发荡襟乱。

裴液一手死死握住剑柄,一手贴肘撑住剑身,将山羽尖刃按在了面前飞掠而过的触手上。

金铁交击铮然尖鸣,璀璨的火星团团爆开,一瞬间裴液如被倾山撞上,双臂伤震,空中的身姿顿时凌乱。

但在这喉血暗咽之中,裴液仍咬牙将全身的力量和真气支撑到了剑上,一切都在溃崩,只有山羽仿佛焊死般稳定,剑刃迎着轰然而过的长触反向而顶,奋力下压。

只在一息之后,金铁尖鸣乍然变为割革之声,幽蓝的血液蓬然爆开在空中,长剑已切入其中将近一半。

裴液于此确认了这东西里确实没有骨骼,血液迎面泼来,只在肌肤上沾染片刻,便迅速渗入肤下,化为手中山羽新的支撑。

遭逢创伤,长触立刻弹离,绕过一个锋利的圆回转而来,遥遥将少年包在中心。

另一条触手又已从下方夭矫而起。

裴液下瞥一眼,坠落在高台山腰上,并指从上而下,缓缓抹去了剑身残留的血迹。

又一次面对了这种不能以人类境界定义实力的敌人。

没有真气,只有沛然莫御的力量、坚韧难破的鳞甲、十二根长达十数丈的修长形体裴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斩灭这样一条触手。

【禀禄】亦没能如愿生效。

与面对衣南岱时不同,彼时衣南岱尚且生龙活虎,但裴液一按上他的身体,其体内的龙肉就融化倾泻,毫无抵抗之力地朝他涌来。这正与【龙舌】噬人时一样——人异化为霜鬼之后,不需要被击杀,只要龙舌刺入体内,便可将其汲食。

龙舌镜子般的【禀禄】,同样合该如此。

但其实有一种裴液知道的例外。

——“食物”的意识没有消去,禀禄便不能先行享用只有在面对仙君之时。

和这些触手的接触并不能令他直接吞食此物.它的意识,当是如仙君一般的位格。

但同时,裴液也相信自己不是真的在直面仙君——不然刚刚那些离体的血液就已化为无数最锐利的尖刺穿透他的身体,绝不会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下一刻,两条触手已又从上下四方包来。

长剑刚刚割过的长达一丈的血痕此时竟然已完全不见,伤势似乎不能给它带来丝毫影响,又是呼啸难御的气势,随着完全苏醒过来,速度和力量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而在玉盘之上,少女和黑猫也遭遇了第一波的攻势,两条长触纵横穿刺,黑猫已化为螭形,李缥青身形飘灵,但剑刃却难以在触手上留下足够有效的伤害。

《玉翡剑》本非为对付这种东西撰写的剑术。

裴液收回目光,面前啸风又至,他再次支起一个稳固的剑架,却在将要接手之际心肺一紧——这次已绝非他能正面相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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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至毫巅的掌控力再次出现在这里,裴液长剑贴着这蛟蟒之身一压,矫捷地借力荡起,但下一刻这条触手就反身一包,另一条触手也已抵达他凌空的身体。

这时又真像交错蜿蜒的树根,编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少年既击不破这坚韧的鳞肉,亦快不脱夭矫纵横的形状,当是无处得脱。

而于这千钧一发之际,裴液却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偏头看向了高台之顶。

在那里,掠如惊鸿的琉璃由下而上,正将白雾贯穿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如专诸刺于陛前,白雾之后,那盘坐高台的身影已被逼出了隐约的形状。

比裴液想象中要小得多。

一道修长的身体,近似人类的形状,有头有肩有腰,但是没有腿部,体型也只比正常人类大上一些,甚至比从它身下延伸出的触手还要纤细。

它笔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亘古的安静,但在它的周围,白雾狂乱,浩荡流光一掠而上,所有攀附慵懒的触手全部骤然起如掠食,蛟影纵横空中。

面对这一剑,紫林高台一瞬间惊变暴乱。

裴液目光冷静地穿过了一切,直抵那最终的顶端。

琉璃是直趋其躯额头。

剩余八根触手全部骤掠而回,绞封这一剑的剑路。

裴液收回目光,却丝毫不管即将身陷囹圄,拧腰奋臂,一剑【断叶洄澜】重重在触手上炸开了幽蓝的血浪。

这诚然是全力而为的一剑,此击过后,他莫说逃离这捆成的牢笼,连第二根绞来的触手都已无力应对。

那沉重坚韧从背后压来,裴液双臂已震脱失力,他眸光一拧,剑光归于鞘中,连鞘横于身前。

下一刻,背后就被巨大的力量推挤撞上剑鞘,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但山羽已成他一枚横生的骨骼,在它不堪重负的颤鸣中,裴液得以暂免被寸寸绞碎的命运。

这当然是饮鸩止渴,长剑不能出鞘,身体不能动作,只以真气续命,死亡不过是片刻后的结局。

而就在这样的处境中,裴液手握剑柄,目光却依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忽然投向了几丈之外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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