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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周辅离开了,男子独自盘坐在场中,一页页仔细翻读着这本剑册。当独剩一人时,男子的懒散洗去很多,一种明利的锋锐透了出来,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手中之物上,另一只手不停摩挲着剑柄。

时间流去,渐渐暮色已至,男子揉着眉头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剑,他缓缓拉开架势——在那无数个擅长的领域上,他从来不曾这样认真。

静立良久,一剑刺出,手臂却先一偏斜,真气乱走。

男子轻吸口气,凝眉重新调整着身体,静立半刻,再次出剑,真气在手腕凌乱炸开。

这样的场景连续了二十九次。

剑场已完全进入深夜,湖山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在冷月和白雪的照映之中,男子再一次被自己的真气炸得一个踉跄。

他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深吸口气要再次调整,一股烦躁却再也压抑不住,寂静无人的剑场上,他猛地一甩臂,把剑砸在了地上。

一连串的“叮啷”声中,男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盯着幽深的高天望了很久。

——

中间的时间流转了很久,剑场之上,男子身影出现的频次是别人的数倍,裴液来到下一个节点时,像是已过了几年。

这次是在一座陌生的院子中,裴液在杨颜孟离的视野中,从没有见过这处院落。

瞿周辅已是个冠者的样子,稚气脱去不少,眉眼间已有老时的那种沉静,正持刀在院中习练。

男子如今大约二十二三,捧着一本剑册靠在椅子上,不时抬眸看一眼师弟的动作。

“你前两天在州城又出什么名了?”瞿周辅道,“昨天刺史家的小姐跑到山门口来找人。”

“几个半吊子写字吹嘘,我写了幅,他们就把那劳什子名号给我了。”

“.你现在字弄一幅是不是卖很贵?”

“有病。”

“不是要你卖。”瞿周辅饶有兴致道,“咱们之前不是商量弄一对好刀剑传下去吗,你字既然有水平,就往上面分别铭几个,往后打出名气来,一看就知道是咱们湖山剑门。”

“.”男子放下书册,眼睛动了动,“这倒可以.”

瞿周辅来劲儿了:“那等我想好了,你来刻。”

男子轻笑:“你别丢人了。”

“你刻当然得我想,不然这刀剑我参与在哪?”

“到时候你扶着。”

“.”

这时男子一皱眉,盯住了他的动作:“第三篇的要诀是‘深’,不是更用力地吸气你要努力去看更本质上的东西。”

瞿周辅收起刀来抹了把汗,摇摇头:“看不见,悟不透.这应该就是我的极限了。”

男子眉头轻皱了下,像是不太爱听这话:“你才刚二十。”

瞿周辅笑:“说了多少遍,这两门刀剑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你从学会第一式以来,都九年了,不是还依然进不去第二式?”

男子闻言却忽地微笑了一下。

“我昨天用出来了一次。”他轻声道。

“.什么?”瞿周辅怔住。

“可能天赋就是刚好卡在这里吧。”男子并不掩饰自己的愉悦,“靠时间堆一堆,刚好能够到。”

“.”

“听说过几天云琅山有人到天山脚下讲剑,我要去听一听,若是有用,我应当就可以彻底学会了。”男子含笑道,“顺便取委托的那对刀剑.怎么了,脸色挺难看?”

“.没。”瞿周辅勉强笑了下,“师兄你真的学会了.那还要做掌门吗?”

“自然,我说过要变吗?”男子翻动剑册的手停了一下,轻声道,“自从师父告诉我必要刀剑进二之后.我为之努力了十一年。”

然后他笑了一下:“记得很早之前我和你说过一句话吗——我不向任何东西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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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回去吧,我明天就出发。”清傲的男子没太在意师弟的异样,向来别人说没事他就不会多问,那是养在骨子里的骄傲。

裴液看着男子消失在山口的漆黑中,他把时间往后拖拽了十三天,这道身影才再一次回到视野中。

他负着一个长长的囊袋,身上的轻快很细微,但还是肉眼可见,裴液看见这道身影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他没有太多耐心欣赏他的愉悦,再次将时间向后拉了一小节。

两柄刀剑摔落在桌上,三个人立在其中,高旷的大殿还是显得漆黑而寂冷。

男子神情冰冷的质问回荡在这片空间:“我用了十年来达到你的要求,你告诉我,你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周辅有这个资格。”

“别他妈装傻,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老人平静地看着他,神情一如三十年后的瞿周辅。

“.”

“没有理由。”老人重复一次,“十年来,我说过一千次,你不是合适的人选。”

裴液知道他是。

坚韧、冷静、明智、才华横溢.虽然骄傲,但骄傲本身不是缺陷,它只是掌门带给一个门派的气质。

可惜湖山剑门选的,从来不是更优秀的那个。

殿中只有男子清晰的呼吸,瞿周辅低着头一言不发,裴液来到桌前,那柄漆黑硬朗的刀他很熟悉,只是现在样子要新得多。

“我会找到是怎么回事。”男子冰冷的话语响在身后,裴液将手伸进囊袋,掏出了一张铸笺。

夺魁的那几天赵章跟他讲述过,有名姓的刀剑铸师常常会给客人这样的回执,有铸造的地点时节、用材用料、工序铸法.最后,还会有剑铭书者的名字。

“刀剑成对,各铸两句,曰:明刃洗血,剑夺梅姿;埋雪三年,刀魂不失。”

“书家,瞿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