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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剑这层,你现下有《飞羽仙》与《地中仙》两门,但俱未学会。”秋骥子道,忽然看他,“你其实一门意剑都不会,对吧?”

“.是哦。”

秋骥子点点头,询问着他这两门意剑的诸多细节,问毕便凝眉低头,提笔认真转抄着,不时沉吟许久。

虽然说是“我们两个”仔细研究、挑几门意剑,但正如信中所说,裴液于此多有茫惑,实在看不懂这些剑术之间的理路。

秋骥子显然也非常清楚,裴液只是坐在一旁备问,老人仔细询问着他剑术的每一处细节,乃至个人偏好、弈剑性格等等方面,而到了构建书写时,则全然不再问他,独自凝眉苦思,眉头舒展时便提笔。

裴液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但一定是比张朝长了,直到他怀疑两人在这里度过了整个午后的时候,秋骥子终于搁下了笔。

老人深深吸一口气,疲色中露出满意的神情:“幸不辱命。”

裴液仍是茫然不解地坐在旁边,秋骥子转过头,将玉册轻轻推到了他面前,自己则缓缓后仰,倚在了椅背上。

“云琅给你的剑梯立意非常高。”秋骥子轻声道,“我本想,这样一门道剑在上,下面只要中规中矩,就是一条高阔的天栈但云琅、或者说少剑君,显然对你的期望非常之高。”

“每一阶都极意远望,所撷真意皆为世间高者。下四阶并非只是登临道剑的垫脚,而是与之宛如一体,由此登临,你握住的或许不会是一式孤剑,而真的是一条‘道’。”

“.”裴液似懂非懂。

“你知道,受一个人一切方面的影响,剑梯有弯有直、有偏有正、有狭有宽.多数人只是勉强走得通,还有些人非得去攀险崖羊肠不可,因为每人都或多或少面对着不同的限制。”秋骥子看着少年解释道,“而云琅似乎全然未曾为你考虑‘限制’的问题,固然是最高妙完美的设计,固然成就了这条高远平阔的剑梯,但对剑者的要求有些超出我的预期。”

“.唔。”

“但当然是少剑君更懂你。”秋骥子微微一笑,“所以我未做改动那么就来看看的剑梯吧。”

他微敛面容:“第一阶,拙境之中,须‘尽生灵之理,得物象之剑’,是为【蝉鱼观】。”

“你所习之剑,主得自玉翡两脉,《风瑶》与《黄翡翠》者是也,剑灵为翡鸟与玉蝉。”秋骥子道,“信中说你剑性灵动,在这条剑梯的第一阶,需要你多学物象生灵衍出的剑法,蝉为地,鸟为天,鱼为水.所谓万象霜天,剑中世界――这就是少剑君在第一阶对你提出的要求。”

裴液怔然:“那要学很多剑吧?”

“少剑君提出的数量是二十四门。”

“.”

“要脉传以上。至于馆传山传者,须三倍于此,不计种类。”秋骥子认真道,“这二十四门剑信中为你一一列出来了,并有十门可供替换的备选。我刚刚验了一遍,藏剑楼中大多都有,缺少的两三门也不大难得,可届时再说。”

“.好。”

裴液其实很快明白了女子的用意,正如当日车中询问――为何同为灵境剑者,剑招之间亦有高下呢?

除了弈剑上的差距外,便是所习剑术的不同,一个学了两门互不相干剑术的,一定胜不过学了两门互为助力剑术的剑者。

《玉翡剑》固然已是一条渊远的体系,但显然孤立单薄,所谓“剑中世界”,正是女子希望他能在剑招上交付的答卷。

“第二阶,是为灵境。万象既生,应予流转。”秋骥子轻一弹指,玉册翻页,凝声道,“我说云琅为你的剑梯立意太高,至此应可见一斑。”

“在第一阶所构筑的生灵万象之中,需要你赋予物象流转的规律。”秋骥子道,“在这一阶,你要学六门剑,是为:天、地、水、昼、夜与四时。”

“羽在天,虫在地,鳞在水,昼夜交替,四时轮转,是为【群形序】。”

“.”

“现下你只有一门正在进行,《玉翡四式》,正是羽天。”

“地剑选择需与《幽仙剑》有所勾连;而水剑你全然空白,下一阶仍然要用,须得按体系修习;昼夜之剑不难寻找,我暂时在几门之间徘徊,可到时再定。”秋骥子看着他,“而这一阶真正重要的,是云琅指明的儒家《四气玉烛剑》。”

“四气调和,万物有序,这是调谐万象世界的核心。这门剑修剑院未藏,届时须得与儒家商讨。儒家在剑上无甚门户之见,但这亦是他们极特殊的一门剑术,易不易得还要再看。”

裴液缓缓点头。

“如此,万事万物生长鸣叫,四时轮转,蝉鸟飞翔,鱼鳖遨游,那么在这样的万象自然之中唯一永恒的是什么呢?”

秋骥子安静看着他,而裴液仿佛已进入那片世界,脱口轻喃:“.生死。”

“不错。”秋骥子惬然阖眸,“‘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自然之道,莫非如此,提炼此意,是为第三阶,【生死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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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一阶的支撑,我们于此可以得到四门剑。”秋骥子睁开眼,认真道。

“蝉化羽生,是为《飞羽仙》。”

“菌伏芝长,是为《幽仙篇》。”

“至于水剑,云琅提可予你《北溟鱼》,我想大唐极南有门《游海仙》或者更加合适,都可以届时再定。”

“而昼夜定、四气和,谓之《玉烛》。”老人道,“玉烛不灭,既死还生。三相生死交替,这枚玉烛正代表了其中无形之理,我说云琅提供的这条剑梯视野高阔,正在于敢用这门儒家剑承担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望着裴液:“你或者能从三剑中悟出生死之理,但我们已说了这个过程是一次清楚的沉淀。所以它一定要实实在在地被提炼、固定下来,有此玉烛,生死之理便如在手边。”

裴液抿唇点头,但却缓缓蹙起了眉。

“你也注意到了,有此四门剑,似乎不足以支撑我们抵达下一阶。”秋骥子一偏头,望着他。

“.”

是的。

裴液知道为什么这一阶会落在“生死”上,因为雪夜之剑,就是一次形同再生的过程。

明姑娘说“生羽”,院主说“孵化”,其实都是新生之意,但新生是雪雁自己说了算吗?

他们是从万物中理出这样的规律,怎么能把这样的规律随意用于自己呢?

前面的所有剑,都是在生死律之下演绎,只有到了这里,这一式需要把【生死轮】作为工具,用于自己的“生羽”。

你前面从蝉鸟之事上推演出的万象世界,如今又落回一只雪雁身上,怎么不再是万象遵循规律,而是规律遵循这只雪雁的意志了呢?

是如何被它握在了手里?

“这里缺一门剑。”秋骥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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