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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又同阿弥说了会儿话,问了些展昭的事情,这才进了军帐。

两个押住展昭的兵卫见主将进来,一人按住展昭的肩膀,另一人就往展昭的腿弯里踹。端木翠摆摆手,示意不用逼他下跪,再一挥手,两人会意,行了礼便退下了。

端木翠走到展昭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回,也不言语,正待绕过他坐下,忽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展昭背后。

展昭背上原本挨了一刀,早上才让军中的大夫敷药包好,经方才两个兵卫如狼似虎般那么捆磨,鲜血又重新洇将出来。端木翠眸中掠过一丝不忍,沉吟片刻,自腰囊中取出匕首,便要上前为展昭松缚。

展昭一愣,下意识间竟避了一避,脱口道:“将军方才还责怪阿弥姑娘松我枷锁,如今解我束缚,就不怕节外生枝?”

端木翠秀眉微挑,嫣然一笑:“怕什么?我方才已经问过了,你是东夷展部落的吧?说起来,西岐出兵如此顺利,倒是亏了东夷先行起兵拖住了商纣的大军。否则商纣大军挥戈反指,我西岐军可真的是要遭殃了。前几日,展部落还有讯息送到丞相那里,长老们可都还好?武王命他们在岐山等候,你是展部落族人,怎生跑到安邑来了?”

她一边如此说,一边低头为展昭松缚,匕首在绳索结头处慢慢划割,耳边忽然传来展昭笑声。端木翠心中一凛,手上动作即刻停住,抬头看展昭道:“你笑什么?”

展昭笑道:“我笑将军说得似模似样,好像东夷真的有个展部落一般。所谓长老、给丞相讯息云云,想必都是将军自己编出来的,。倘若我心中有鬼,顺着将军的话答一声是,将军立刻便能猜出我在撒谎了,是吧?”

端木翠静静听他说完,面上渐露出笑意来,缓缓将匕首插回鱼吞口鞘中:“你果然聪明,想套你的话居然也被你识破了。如此看来,你不是一般人物,我想不提防你都不能。”

展昭苦笑:“我对将军从无恶意,只是苦于无法自证而已。”

端木翠冷笑:“你当然无从自证,你来历不明,又同旗穆一家牵扯不清,连虞都的死你都脱不了干系。从无恶意?这话说出来你不觉好笑吗?”

“展某句句实情,问心无愧,不觉有半分好笑。”

展昭说得诚恳,有刹那工夫,端木翠只觉得自己禁不住就要相信了,但心念一转,又想着:这样的人,人话鬼话,都是练熟的了,假的说得比真话还真,断不能轻易信了他的。

展昭见她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便知端木翠并不尽信于他,心中焦灼,却又无计可施。一个念头忽地闪将出来:我与端木交厚若斯,何苦与她在这里唇枪舌剑话里藏锋,只消问她究竟还记不记得开封的事情,她若记得,必是端木无疑了。但是……倘若真的记得,又怎么会视我为敌?如若不记得,我便能认定她不是端木翠吗?

一时间心乱如麻,心神恍惚之间,忽听端木翠问道:“这是你的佩剑吗?”

展昭抬头看时,识得端木翠手中拿的是巨阙,点头道:“是。”

端木翠抽剑细看,指腹在冰冷剑身之上缓缓摩挲,顿了一顿,才道:“确是把好剑,你这把剑,可有称号?”

问出这话,她心中也有几分紧张。

“名为巨阙。”

端木翠持剑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又立刻握紧了剑柄,看向展昭,咄咄逼人:“展昭,你的剑可曾断过?”

展昭猛地抬起头来,面色竟有些苍白:“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有了?”端木翠咬牙,“是谁重新给你铸的剑?”

展昭看住端木翠,那个“你”字几乎立时就要脱口而出。

片刻之后,反将目光收了回去,轻吁一口气,平静道:“无风不起浪,将军忽然问起这把剑,问起这把剑是否断过,又问及铸剑的人,我想,将军并非不知道是谁铸剑,而是不愿相信是那个人铸的剑,所以才一再追问于我,是吧?”

端木翠被展昭反将一军,一时间无法出语反驳,嘴唇嗫嚅不定,忽然好生委屈:“展昭,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凭什么人人都说,你的剑是我铸的?”

语毕,狠狠掷剑于地,眼圈一红,背过身去——她倒也知不适合当着展昭的面失态的。

“不是你。”

端木翠浑身一震,抬眸看向展昭。

正对上展昭温和而微带笑意的目光:“帮我铸剑的人的确跟将军长得很像,但是……”

说到这里,他微微摇头:“不是。”

端木翠心头一松,面上泛出笑意来:“真的不是?”

此刻她心头尽无挂碍,笑得极是娇艳,与昔日在沉渊之外的端木翠竟是毫无二致。展昭心中有融融暖意淡淡化开,对上端木翠探询的目光,答得极是认真:“的确不是。”

端木翠轻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再看展昭时,忽然觉得此人言语温和,行止极是有礼,不觉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好奇:“你方才说那铸剑之人与我长得很像,那是个姑娘家吧?真的很像吗?有多像?她叫什么名字?”

展昭一时语塞,奈何端木翠目色殷殷,大有不问出个究竟不罢休的架势,展昭只得硬着头皮现编:“轮廓模样的确与将军很像,但若细看的话,便知不是一个人。她叫……”

叫什么?这可难倒了展昭,他本就不擅长给人起名字,随口乱诌一个也不是不行,但是他实在不想给端木翠安上什么春花秋月牡丹之类的名字。

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位姑娘性子有些古怪,并未曾向在下透露她的名姓。”

封神的年代,想必怪人怪事层出不穷,因此对展昭的解释,端木翠倒是很能接受,顿了顿又问:“看你的装扮,不像是本地人,你到安邑来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察觉,自己的语气比起先前,已然柔和了许多。

展昭心中明镜一般:除非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否则无论问多少问题,端木翠都不可能完全消除对他的疑虑。

问题在于……

他倒是想交代,端木翠能信吗?

难得两人之间能建立起初步对话关系,不像先前那般剑拔弩张,展昭不愿冒险去进行这样的尝试,沉吟了一回,坦然迎上端木翠的目光:“展昭不想欺瞒将军,在下与西岐或是朝歌,并无半分瓜葛,跟东夷或是展部落亦无关联。展昭自小拜异人为师,修习武艺。家师是隐逸之士,只好周游山水,不愿名扬列国。巨阙剑本是家师赠予,不久前因故折损,后来因缘际会,遇到那位神似将军的女子替我铸剑。那女子临走之时,言说金德已衰,火德将盛,希望我于此纷乱之世,能有一番作为。在下亦为那女子所言心动,禀明师父之后出外游历,不日前才到安邑,与旗穆一家结识,也只在此数日之间。期间发生这许多变故,在下确是始料未及。”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与商末的大势吻合,当时纷纷盛传商属金德,周是火德,以火代金是天下大势,因此有许多隐逸的高人出世,劝说能人异士于此朝代更迭之时建一番功业,像展昭这样的情形,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样一说,端木翠心里倒有八九成信了,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你到安邑也不过两三日,你把你与旗穆一家的结识经过以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

展昭心下稍定,便将先前之事一一述来,他心下坦荡,不避担当,并不忌讳提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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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提及曾帮旗穆一家制服葛衣人之事,也不讳言曾在夜半与西岐军的将士交手。

端木翠面色阴晴不定,听到葛衣人之事时,不觉心头有气:端木营的这几名卫士虽非你所杀,但若非你从旁干预,他们也不致白白送了性命。

待述及夜半交手之事,听展昭言说“并不伤其性命,只是卸脱那人一条手臂”,端木翠立时断定那人必是虞都。她曾细细检索过虞都尸身,除了首级无索外,手臂被卸脱亦是一大伤处,想不到又是展昭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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