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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离京城颇远,韩蛰问过令容的意思后, 决定策马而回, 身后只带两名随从。

阮氏原本备了些礼请令容转致太夫人和杨氏,见无马车, 裁剪了一半,将些易于携带的装在包袱里。宋建春也未料令容住两日就走, 颇为不舍, 亲自送出府门。

宋重光倒是没来——那晚韩蛰怀疑她跟表哥有私,令容虽解释清楚了,毕竟恼恨,将挑起那事的罪魁祸首宋重光堵在府里,正色请他勿再妄言, 早些另觅佳偶。宋重光大抵是生气了, 那之后一直没露面。

令容也不在意, 跟宋建春和阮氏道别, 便跟韩蛰各乘骏马, 驰出潭州。

官道两侧栽满古柳,比起记忆里的晴川绿荫, 初冬时节颇显萧条。

令容跟着韩蛰朝行夜宿, 因走的都是官道, 特地在前世丧命的山坳驻足。

山道崎岖, 抬眼望过去, 对面山岗起伏, 冬日野草凋敝, 一座重檐歇山的亭子格外显眼,修得比常见的避雨茅亭整齐庄重许多。

令容瞧见,心跳骤急。

她死前身在车厢,帘外唯有暴雨倾盆,视线被车帘拦着,并不曾见过那亭子,哪怕做梦,也该是常见的简陋茅亭。然而梦里所见的,却跟眼前这座一模一样!

她强压震惊,看向韩蛰,“夫君,从对面那亭子射箭,能到这里吗?”

韩蛰打量了下,道:“须用铁箭才能准,射箭的人还得有好箭法和臂力。”

“夫君身边也有这样的能人吗?”

“有两三个,不过箭法参差不齐。怎么?”

“随便问问。”令容没敢多说,站了片刻,因急着赶路,仍旧骑马前行。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山岗上的亭子和三番四次出现的怪异梦境,晌午歇息用饭时,她到底没忍住,“先前曾到夫君书房禀事的那位唐大人,他能射到吗?”

“是说唐敦?”

“嗯。”令容颔首,“听说他不止武功好,箭术也很出色。”

韩蛰觑她一眼,见令容盯着他的碗,遂将里头的肉丸夹给她,“他的箭术精准,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只是臂力不及,怕要多练几年才能精准。你问这做什么?”

“就是随口一问。刚才经过时忽然想到,那亭子居高临下,倘若设伏,很有地势之利。”

韩蛰唇角动了动,“眼光不错——前年我被伏击过,就在这里。”

“那夫君可曾受伤?”令容目光微紧。

韩蛰将碗里肉汤喝尽,“唐敦替我挡了一箭。”

令容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埋头加紧用饭,心里却突突直跳,凭空理出条脉络。

前世她在潭州数年,不曾经历半点波澜,陡然遇害,要么是有人伏击宋建春时捎带了她,要么是有人专程取她性命。若为伏击宋建春,在她被射之前,走在前面的宋建春随行仆从应当会有动静,但当时除了风雨声,她没听到旁的任何动静。

那道猝然射来的铁箭,仿佛只为取她的性命。

她居于潭州多年,并无仇家,细想起来,唯一能招来高手设伏的意外就是韩蛰。

原本她以为韩蛰那句娶她的话只是登徒子的戏语,没太放在心上,如今却已明白,韩蛰并非那样孟浪的性情——至少不会对初次见面的女人随意说婚娶的话,那句话的背后必有缘故。

倘若不是戏言,登基后这心思为人所知,以韩家的情形,有人想阻拦,半点都不意外。

唐敦是老太爷的心腹,唐解忧的堂兄,派他出手,顺理成章。而唐敦不止箭术精准,还见识过在那山岗设伏的便利,知道那是潭州到京城的必经之处……

前事渐远,旁的令容都能释怀,除了两个人——

辜负少年情意的宋重光,和夺走她性命的射箭人。

尤其故地重游,旧景再现,当时被射杀的惊恐疼痛便愈发清晰。倘若真是唐敦出手,这笔账不可不算。她最初只凭梦境做三分猜测,此刻却已有五分推断,剩下的,便是看看唐敦真容。

——等到了年节,虽被贬谪惩治,却仍身在京城的唐敦必会来韩家!

……

沿官道疾驰赶路,比东躲西藏的亡命之旅快了许多。

五日之后,韩蛰跟令容途径金州,正巧夜色已深,便绕往傅家报了个平安。次日晨起赶路,晌午之前便抵京城相府。

韩镜和韩墨都还在衙署没回来,两人不急着回银光院,先往杨氏的丰和堂去。

京城十月,几场萧瑟秋风后,树叶大半凋零,在地上堆积厚厚一层枯叶。因前天下了场夹着雪砧子的冷雨,丰和堂里已换了厚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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