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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萧战庭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

“是有点累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以为过去的事早已经逃掉了,是可以离开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做自己的安生日子,没想到来到了燕京城,竟还能有人揭开她的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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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事被那宁祥郡主抖擞出去,她倒是没什么的,左右丢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被人鄙视践踏,她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只是燕京城里的人怎么看待萧战庭,怎么看待她的儿子女儿们,他们都还年轻呢,还希望能在这一块繁华锦绣之地安身立命寻一个大好前程,还盼着能给佩珩做个好亲事!

她苦笑了声,翻过身来,抬手揽住他的脖子:“你好歹给我说说,当初你是回去寻过我的,什么时候寻过我?哪一年呢?”

萧战庭在她笑的时候,闻到了一种无奈的沧桑感。

他默了片刻,才道:“我当时被征了兵,跟着几经辗转,到了北疆,在那里驻扎了三四年的时间,约莫是平泰四年吧,那个时候我已经立了几次功,封了个副将军,我回去找你们,没找到,后来看到有个万魂坑,旁边是一座小山,当地的县丞把那座山凿平了,刻下了里面死难人的名字。”

他放在她腰处搂着的手,微微僵了下:“我在里面找到了你的名字。”

因为当时死了太多人,当地那个县丞也是要做一件好事,想着这些无辜的冤魂们,连个祭奠的人都不曾有,更遑论替他们找到家人,于是便尽其所能,把之前所登记的名字都刻上去了,一个个地刻上去,其实是指望着哪天家里人来了,好歹知道,你的一个亲人也埋葬在这里,或许还能给他们烧一些纸钱。

只是当时死的人太多了,其中难免有所纰漏,或许萧杏花就成了这个纰漏,以至于造成了他天大的误解,以为她已经埋身在那万魂坑中了。

“可是宿城县的那个坑?”萧杏花想起来,便低声问道。

“是。”

宿城县,曾经是他想起来就痛的名字。

不曾想,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罢了。

也是他下意识地明白,她一个弱智女流,带着三个孩子出来逃荒,十有七八是熬不过去的,心里多少明白,以至于便轻易就信了那山碑。

“哎——若不是那宿城县的纰漏,错刻了我的名字,或许——”

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平泰四年,那个时候佩珩也才勉强四岁而已,若是那个时候他不被那山碑给蒙蔽了,必然会想法设法地找自己。

其实宿城县,距离彭阳城不过是一百里地而已!

他在一百里外的宿城缅怀他死去的妻儿,而实际上,他的妻儿却在彭阳县过着这辈子最煎熬最难堪的日子。

萧战庭稍微用了点力气,越发将萧杏花抱紧了。

若现在说她没什么事发生,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正常的萧杏花听到这事,应该是别他一眼,骂一句道“那无良的宿城县丞,这不是活活咒我吗,老娘明明活得好好的,竟给我立下一个死人碑”!

这才是她呢。

现在的萧杏花,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若是累了,便去洗洗睡了?”他并不敢去问,因为觉得问了怕是也不会说的,便想着让她歇歇。

“嗯,好。”她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难得的柔顺。

她这么乖,他反而更担心了。

分外怜惜地将她抱起来,他轻声道:“我抱你进去。”

萧杏花没吭声,也没反抗,纤细的胳膊轻轻揽住他的脖子,任凭他抱着,那个样子,竟然是格外柔顺,看得人心疼。

可是就在他将她抱起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你?”

萧杏花也听到了那响声,木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肚子:“这是我的肚子,我好像饿了。”

……好像饿了?

萧战庭黑着脸,低头凝视她半响,这才抱着她放在了旁边檀木椅上,然后把丫鬟们叫进来了。

进来的是敛秋和熙春,她们平时并不常见到萧战庭,一般萧战庭回到屋里,她们就出去了。如今萧战庭特意把她们叫过来,且一脸的冷肃,她们就有些怯了,连忙恭敬地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战庭面对自己的杏花儿时,自是罕见的温柔备至,是她的铁蛋儿哥哥,可是面对除她之外的,甚至包括儿女媳妇,都是颇为肃沉的神情。

如今他本就不悦的,冷眼一扫那些丫鬟,几个丫鬟都难免有些瑟缩,只觉得仿佛一股子寒风袭过来,大热天的,硬生生后背发凉。

“夫人还没用晚膳?”

“是。我等准备了的,只是夫人说没胃口。”

“没胃口就让夫人饿着吗?”他确实是很不高兴的。

“是,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准备……”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实在是夫人说不想吃,她们劝也没得劝,进来禀了几次,夫人只让她们出去,她们总不能逼着夫人吃吧。

一时大家战战兢兢地连连说错了,便慌忙退出来,赶紧准备饭食。

为了夫人用膳方便,这福运居是准备了个小灶的,专给夫人炖些精巧小吃,如今因夫人没吃饭,这灶都没敢封,此时恰好把之前的膳食热一热,再另外聪明准备了些夫人平日爱吃的乌梅汤来开胃,并收拾了一个攒盒,里面是糖豌豆、乌梅糖、薄荷蜜等小零嘴,外有圆眼、香莲、梨肉、枣圈等精巧小干果儿,都取来了,凑成攒盒奉上来。

却说萧杏花眼看着他冲下头人冷脸,当着面倒是没说什么,待丫鬟们出去,她没什么精神地半坐在榻上,却是道:“天热,我本就没什么胃口,她们总不能强着我,你何必冲她们摆脸子。你这人,一沉下脸,谁不怕,都是年轻小姑娘,仔细吓到人。”

萧战庭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她额头,却觉还算温凉,知道没什么病,只是心里有事而已,当下也并不问什么事,只是半揽着她,温声道:“你自是心善,是个体恤底下人的。只是你如今身子不适,也没什么胃口,她们合该说一声,或者请我回来,或者请个大夫给看看。”

“噗,”萧杏花闻言,倒是笑了笑,半靠在他胸膛上,仰起脸来看他:“我只是今日没什么精神罢了,便让她们出去,兀自站在那里发会子呆而已。她们哪能想到这些,其实也曾进来几次,小心翼翼地问了,我让她们出去,她们底下人,哪里敢说什么。再说了——”

她凝着他,喃喃地说:“我又不是什么金贵身子,饿一顿儿,也算不得什么。”

谁知道她刚说完这话,萧战庭那扶在她腰上的手便轻轻一压,用了几分力气,不悦地道:“说什么呢,你是我堂堂镇国侯的夫人,该是千万娇贵,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