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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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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袋扭成了一团,上面还压着一个拉链未拉,门户大开的双肩包。

她心跳“咚咚咚”地剧烈鼓动着,氧气稀薄到仅靠鼻子已经无法呼吸,她张开嘴,深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并未关实的帐篷口上一顿,随即瞳孔紧缩。

“这傻子……”

她捡起围巾围上,打算追出去看看。

炙亮的帐篷壁上,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无声无息地飘散过去。

曲一弦握着围巾的手一顿,鼻尖冷汗直冒。

同一时间,凌晨的营地,引擎声轰鸣。

改装过的越野车,车轮抓地,似野兽急急嘶吼。那骤大的油门声,碾着尘土,隔着数米远都能听出它的急切和紧迫。

紧接着车鸣声大作,有车灯急旋,从帐篷前一晃而过,寂静的凌晨忽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出事了!

所有人被吵醒,帐篷里的灯一盏一盏像星辉在夜幕中被点亮。

曲一弦连睡袋都来不及掀开,连磕带绊地摔出帐篷时,只看到十米开外巡山队的营区,白色的巡洋舰决然又毫无犹豫地撞向值夜的巡山队员。

一击未中后,车头笨拙地转了向,掉头沿着来时的车辙印碾去。越野车的车灯像狩猎的蛮荒凶兽,在被黑暗吞噬的可可西里头也不回地远去。

短暂的寂静后,是混乱到分不清人声的沸腾。

“撞人了?”

“怎么回事啊……”

“快去看看谁被撞了啊,人没事吧?”

“大晚上的,被鬼附身了?”

有人“噫”了声,惊魂不定:“别瞎说。”

曲一弦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就追上去。

脚下的土砺冰凉结实,像踩在冰尖上。从帐篷到巡山队营地那十几米,她体力耗尽,喘得像是一口气跑了八百米,停下来时还呼吸不畅,字不连句,断断续续:“江沅呢……”

彭深追上来,边拉外套的拉链,边搀了曲一弦一把,问:“怎么回事?”

营地里唯一一盏探射灯亮起来,灯光直落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险些流出泪来。

那惊慌无措和茫然无助的情绪一下就奔涌出来。

曲一弦听不清巡山队的和彭深说了什么,只抓到几个“不知道”“发疯一样”“开车跑了”的词,她拧眉,嘴唇翳合了数下,想问“江沅呢”?

然而,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便已经超出她的掌控范围。

她被控制,只能在营地等消息。

值夜的巡山队员和彭深开车去追人。

用卫星电话报完警后,曲一弦就枯坐在帐篷外,不敢合眼,眼睛直盯着巡洋舰最后消失的方向。

最后的尾灯像是就烙在了眼底,时不时地浮现在旷野的深处。

她逐一回想着所有记在脑中的救援电话,回忆每一个此刻还能帮上忙的电话号码,一遍遍地拨通,说明情况,请求救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悬挂在雪山之巅的银河渐淡。天际有浮光隐现,一道朝出的彩霞拧成一束细线,划开了夜幕与黎明的交界。

帐篷里的闹钟铃声响起,金色的阳光铺在雪山顶上,浇出一座金顶。

曲一弦唇色发白,低温下,手指僵硬地几乎动弹不了。她慢吞吞的,用指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下号码,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漫长的等待后,话筒被提起。

一声“咔”的脆响后,男人低沉的声线像远处的雪顶一样清冷,又夹了几缕一夜未睡的慵懒,意外得透着股让人心安的宁静:“你好,索南达杰保护站。”

……

挂断电话,曲一弦呼出一口气。

眼睫上暮色褪去留下的露水凝结成霜,她闭了闭眼,一颗心无端的不断往下沉去,一直一直落入无尽的深渊里。

——

江沅失踪了。

那一晚,她开着一辆越野,迷失在这片禁区将明未明的昏寐里。

可可西里错综复杂的地形下,紧跟上去的巡山队员及彭深都没能追上她。那盏猩红的车灯就像是最后诀别的眼神,透着让人压抑窒息的凄凉。

救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她踏遍了整片可可西里,却连她的影子也没看见。

那是她和江沅的毕业旅行。

地图上的路线终止在雪山脚下的营区里,而那台相机——定格在黄昏落日下的雪山之巅。

就像她们。

一个将自己流放在西北的蛮荒里,一个永远迷失在远方。

便携式的千斤顶体积娇小,又遇上沙面松软,支撑的作用颇有些鸡肋。但有总比没有好,起码曲一弦不用担心她在车底检测故障时,车护盘会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她猫腰,又挑挑拣拣的,选了把扳手,钻进车底。

这些年跑环线,多多少少会遇上恶劣的天气糟糕的路况以及出门没看黄历的时候。爆胎,掉螺丝,陷车,曲一弦全都遇到过。

从起先的束手无策到如今,她算是半只脚踏进修车行,入门了。

车底温度滚烫,还有轻微的漏油现象。

曲一弦握着扳手在车架上轻轻敲打。

车底盘沾着从河谷出来时甩上的泥沙,干涸后混着一路疾走凝上的细沙,扳手震动碰落了碎屑,眼瞧着跟下沙子一样,烟尘四起。

她拧眉,边嫌弃边攀着车架借力,往车底又滑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