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度云移 (十四)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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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恭起来,动了动胳膊腿,倒未伤筋骨,笑着将嘴里渗的血啐了一口,“我宰了于三一截手指头,他心里自然恨。不?过他这人怕事,只敢叫人打我一顿。我若还?手,他心里的气不?能解,只怕憋得胆气足了,反倒不?好。这会他出了口气,此事就罢了,大约拿着那定钱远走高飞,也不?敢再招惹尤大小?姐。”
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严癞头将信将疑,总觉他有些深藏不?露的心事。不?过他揣度不?透,只好追问:“他拿着钱跑了,那历大官人那头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们又?没?见过这姓历的,他就是要找麻烦,也只管天涯海角去找于三,与咱们不?相干。”
良恭瞅见他脸上的伤,脸上泛起愧色,“倒是牵连了你。”
严癞头咧着白?森森的牙笑,“嗨,这算什么,咱们一处挨的打还?少么?这事了结了就好,你安心去巴结那个?姓安的,将来出了头,我也跟着混口饭吃。只是眼下你身上带伤,回去尤府被他们家的人问起,不?好说嘴啊。”
别人都好糊弄,只是依妙真的性子?,少不?得要刨根究底。她本来就对他抱有疑心,又?生?着张不?饶人的嘴,只怕看见他身上有伤,奚落也要给她奚落死了。
思?及此,良恭愁得发?笑,眉宇间却汇起一丝万般无奈的放任,“我在家歇几日再回。”
在家故意拖延,一是为避妙真,二是为送易寡妇出门。两?件事都是不?能告人的,只在他心里回转,结成愁肠百段。
未曾想归家时却在街上与妙真的马车擦过去。妙真挑着帘子?向后追着看那人,偏有几个?人挡住。等?再瞧见时,又?看不?清面目了,隔着人海,只恍惚见那人身上披红挂彩。
一看就是给人打的,也不?知是给打着了哪里,弓背塌肩,整一副过街老鼠。
不?管认得准不?准,她那一颗心忽然揪起来,想喊又?顾着脸面,只悄悄指给鹿瑛瞧,“你看那人是不?是良恭?不?知怎的弄的那般狼狈……”
鹿瑛跟着张望一眼,“看着像。哎唷,就是他又?怎的?他这几日不?是告假回家去了嚜,你还?要将他招来跟前伺候不?成?”
“不?是,你看,他是不?是同人打架了啊?怎么身上有血?好端端的,是谁打他?”
“是和人结仇了吧。”
“和谁?结什么仇?他是讲道理的人,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得罪什么人?”
鹿瑛不?欲理会这些小?事,将她的手从窗户上扒下来,笑道:“不?干你的事,一个?下人,你管他那么多?”
妙真睇着她,说不?出话,将一把纨扇无力地摇撼着,扇得心忽上忽下,忐忑难安。
既然说到良恭,鹿瑛自然想到寇立说妙真手散的话,心里果然觉得妙真那些体己?,与其给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倒不?如拿来周济骨肉血亲的妹子?。
便挽住妙真半玩半笑地:“姐对下人一向很好,所以他们忠心。别人不?说,单说你屋里的白?池吧,吃的穿的都与我齐平了。有时候我心里都嫉妒,我的亲姐姐,怎么疼个?外人比疼我还?紧呢。”
妙真听见这话才闪回神,立刻郑重起来,“谁说的?我当然头一个?疼你。”
“姐真的最疼我?”
“那是自然了,我就你这么个?亲妹子?。”
鹿瑛望着她笑一阵,渐渐眼泛泪花。妙真见情形不?对,忙拉着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我早就想,你的婆婆虽是咱们的亲姑母,可做人媳妇和做人亲戚到底不?一样,少不?得要给你些气受。只是回回问你,你都不?肯实说。”
“婆婆倒是慈爱体贴的,只是公公严厉些。”
鹿瑛又?趁势将寇立亏空一事说给她听,只是最尾将责任一股脑揽在自己?头上,“也是我不?好,我劝他要做出副样子?给公公看,叫他在京城结交些人,回来公公少不?得对他刮目相看。我哪里知道京城的开销那样大,竟亏空了这些钱。如今我们不?知哪里去填这亏空,愁得我好些日子?睡不?着。”
“原来是愁钱,你向爹要就是了。”
鹿瑛蘸着泪眼,愈发?委屈,“我可不?敢张这个?口,也不?好意思?,嫁出去的女儿还?朝娘家伸手。前几日我私下对娘说了,她还?将我训斥了一顿,只许我两?千。我又?不?是你,从小?你要什么爹娘都许,我要什么,总是先要教我些勤俭持家的话才罢。”
妙真自知受尽偏爱,也十分不?好意思?,忙说:“那不?告诉爹,我给你凑。”
“你拿得出三千?”
“这个?你别管,我总是给你凑齐就是了。”
鹿瑛两?下拭干眼泪,“姐能凑出来自然好,倘或为难就罢。只是千万不?要告诉爹娘,我怕他们怪罪我自己?过不?好日子?,还?来让姐烦心。”
说着将脑袋枕在妙真肩上。妙真做了这些年不?像样的姐姐,倒是头回感?到来自鹿瑛的依恋。一时间自觉有份责任在肩头,沉甸甸的,心下十分满足,无可不?可。
既说好不?给尤老爷曾太太晓得,自然是悄然行?动。妙真先将现银子?搜罗出来,勉强凑齐近两?千之数。下剩一千来两?,她又?把些冷置许久的衣裳头面打点在那里,不?敢叫别的下人拿去典当,只好等?良恭回来。
左等?右等?,等?到月末,还?不?见人。她想到前些时在街上撞见那浑身是伤的人,有些心焦,便问花信。
花信猜到她问良恭是为典换银子?,端着盆秋海棠进来,眉眼一提,“呀,我忘了说,良恭托尧大哥哥又?向老爷告了几日假,恐怕下月才回来了。”
“怎的又?告假?”
“不?知道。”
“你去将尧大哥哥叫来我问问他。”
花信心下不?肯,舍不?得那些东西,却苦于劝她不?住,只得听命去叫瞿尧。
那瞿尧到屋来回付:“原来是问这个?,良恭前几日托人到府里给我带话,说他家中有事,得耽搁到下月才能进来,我就替他向老爷多告了些假,老爷已经许了。”
妙真坐在椅上呆想,他家中只有姑妈一人,一个?寡妇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能绊他这些日子??想必上回在街上撞见的就是他,他因与人斗殴,怕府里的人查问,所以留在家中养伤。
她想问难问的,勉强开口,“他是托人来带话的?你也没?见着他人?”
“没?见着,他托个?外头的朋友给我带的条子?。怎么,大姑娘寻他有事?”
“噢,没?事。”妙真敷衍笑一下,待瞿尧告退时,她又?忙将人叫住,“是有点小?事要他去帮我办。尧哥哥,他家到底在凤凰里哪里?我遣个?人去给他传话。”
瞿尧笑着打拱,“什么事情我顺手替你办去好了,又?何必兜圈子?。”
妙真眼珠子?骨碌一转,呵呵笑起来,“不?成,你办了保不?齐就在瞿爷爷跟前说漏嘴,瞿爷爷就去告诉老爷太太了。我的好大哥哥,是不?能给老爷太太知道的事。”
逗得瞿尧直摇手,“罢了,我还?不?想知道呢,省得老爷太太事后怪罪。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还?不?是那些贪吃偷嘴的事。我告诉他家在哪里,你叫个?人去传话吧。”
待人出去,花信急着来请命,“姑娘,我去给你传东西吧,叫别人也是要走漏风声到老爷太太耳朵里去的。”是想着借此机会在当中抽两?个?钱。
可惜妙真有意要去瞧瞧良恭,思?忖片刻,嗔她一眼,“这么些东西给你一个?人带着,被抢了怎么好?你去吩咐两?顶轿子?,我也去。”
花信只得去吩咐轿子?。前脚走,后脚妙真就去总管房里支了些药材包着。回来问花信,听说她给她舅舅绊住了脚,只得另换白?池陪着去。
这厢才出了角门,迎面又?撞见安阆由外头书局回来,看见因问:“大妹妹大早起的往哪里去?”
妙真一时不?知如何扯谎,却听见后头轿子?里白?池掀了帘子?答:“良恭他们邻舍像是有人家结亲,姑娘在家无趣,吵着要去瞧人家新娘子?。”
安阆目光移到后头去,温柔一笑,“正好,好些时不?见良恭,我也去探望探望他。他总说家中贫寒,我倒要去瞧瞧同我比又?如何。”
说话便请门上小?厮牵了马来一道出门。他那马蹄子?“踢踢踏踏”地踱得缓慢,渐渐由妙真轿旁落去了白?池轿旁。妙真坐在前头轿里也没?留心,全神怨着白?池编的这慌——
真是的,倘或走到凤凰里,里头并没?有人家结亲,该如何向安阆交代?要给他知道一个?千金小?姐无缘无故跑到个?下人家中去,还?不?知怎么歪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