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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拿了吗?”程博衍问。

“拿了,我就等着你忙完跟你说一声,然后去打针。”项西笑笑。

“我看看单子。”程博衍看着他烧得有些发红的脸,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软。

“你一个骨科大夫还看内科的东西啊,看得明白么,”项西把手里的病历什么的都塞进了包里,“哥,你让我来找你,是想替我交钱吧?不过我看也不贵,三天的针和药四五百……”

“哟,你那卷钱挺大啊,四五百不算贵是吧?”程博衍看着他,“打三天之后呢?”

“之后我就好了啊,”项西笑了,打了个响指,“我跟你说,别看我瘦,我身体好着呢。”

“去注射室等我吧,”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我给你买点儿吃的。”

“我自己……”项西站起来,看了程博衍一眼,又说,“好的。”

程博衍买了面包和牛奶过来,项西吃完以后,护士才让做了皮试。

“真疼,”项西皱着眉看着胳膊上的小包,“直接打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么麻烦。”

“万一过敏你小命丢了呢。”程博衍说。

“我不过敏啊,馒头就总过敏,一到春天就一脸包……”项西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坐在椅子上盯着胳膊上的小包不说话了。

“我得回诊室了,”程博衍看看时间,拿出钥匙递给了他,“一会儿打完针直接回去睡觉。”

“嗯。”项西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程博衍在门诊基本没时间干别的,而且今天特别忙,午饭他随便吃了两口,到下午四点多就饿了,拉开抽屉发现最后一个派早上已经吃没了。

好容易忙到下班,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程博衍换了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项西的手机打电话。

半天也没接通,他只好挂掉,打了家里的那个老人机。

也没人接,程博衍皱皱眉,睡着了没听见?

出了医院他没马上去取车,跑对面的饼屋买了个面包,几口吃完了才觉得舒坦了。

然后又开车去了趟超市,家里还有菜,但项西又是发烧又是肺炎的,虽说只是并不严重的肺炎,还是需要补点儿营养。

他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问应该怎么吃。

“怎么那孩子还肺炎了?”老妈挺吃惊的。

“不知道,大概前阵儿就没好利索,不过不是太严重,该吃点儿什么啊?”程博衍在超市里来回转着。

“高热量,高维生素,高蛋白,半流质,”老妈说,“有发热症状的话多喝水,多吃水果,少吃高脂食物……”

“……你就不能直接说吃什么啊?”程博衍有些无奈。

“除了鱼虾都可以啊,瘦肉什么的,瘦肉粥嘛,或者蜂蜜蛋花羹,小时候给你做过的,莲子百合炖肉也可以,不过这个你做不靠谱,简单点儿的瘦肉白菜汤吧,用大白菜心……”老妈随口就数了一堆菜出来。

程博衍菜技不佳,不过记忆力还挺好,老妈说的菜他都记着了,在超市转了两圈,把需要的材料都买齐了。

做出来会是什么味儿他不知道,但是东西吃下去就行,反正项西给他的感觉有点儿味觉失灵,早上那么难吃的面发着烧居然都能吃完了。

拎着一堆菜回到家,程博衍按了按门铃。

等了半天项西也没来给他开门,他又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项西?”他有些不放心地喊了一声,手指在门铃上不停地按着。

屋里始终安静。

睡太死了?晕过去了?

程博衍把菜扔到地上,拿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继续按门铃,能听到屋里老人机在响,但项西始终没有过来开门。

“怎么回事儿?”程博衍又拨了项西的电话,依旧是接不通。

他正想打个114查开锁电话,身后的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了。

程博衍回过头,看到了从电梯里跑出来的项西。

“啊啊啊啊,”项西边跑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回来多久了啊?”

“你干嘛去了?”程博衍瞪着他,“不是让你回来休息吗!”

“我就出去了不到一小时,”项西掏出钥匙开了门,飞快地换好鞋,把衣服挂进柜子里,“我回来的时候在公车站看到有个招工的纸,就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结果人那边就让我过去,我心想找个工作不容易啊,不能错过了,我就去了。”

“你脑子有虫洞吧!”程博衍吼了一声。

项西被他这一声吼吓愣了,站在客厅里没动也没说话。

“发着烧着!肺炎呢!让你回来休息你就回来休息!”程博衍把门口的菜拿进屋里,回手甩上房门,“你这会儿跑去找什么工作!你这是烧傻了还是进水了!进水了去厕所控控!把脑袋挂阳台上晒晒!”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低下了头。

“谁要赶你走了是怎么着,”程博衍看他这样子,突然有点儿骂不下去了,拎着菜进了厨房,“药吃了没!”

“吃了。”项西在客厅回答,声音有些低,听着很乖。

“床上躺着去,”程博衍说,“吃饭了叫你。”

程博衍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把一会儿要用的菜都洗好切好了才回到了客厅。

项西已经进屋去了,没关门,能看到他盖着被子缩成一团脸冲墙躺着。

程博衍拿了体温计进了屋:“睡着了没?”

“没。”项西摇摇头。

他声音捂在被子里有些含糊,但程博衍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鼻音,顿了顿弯腰扒拉了一下被子:“哭了?”

“没啊,”项西迅速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然后又探出来转脸看着他,“我哭什么啊。”

程博衍开了灯,看到了项西有些发红的眼圈和鼻尖,忍不住啧了一声:“挺明显的,我就随便骂你两句,你就哭了啊?”

“我就随便哭两声,”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头,“水喝多了懒得去尿尿,就哭出来。”

“量量体温,”程博衍笑笑,在床边坐下,“我也不是要骂你,你说你这时跑出去,病加重了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不是因为你骂我我就……”项西揉揉眼睛,拿过体温计夹好了,“哥,你不知道我这样的,没上过学,字儿不认识几个,什么也不会的……文盲,找份工作有多难,我就怕我今天要不去,人就不要我了,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程博衍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什么工作啊,人家要你了吗?”

“没说要不要,让我等信儿呢,”项西笑笑,眼神里有些期待,“是个水果店,找晚上看店的人,我觉得这个我应该能做。”

这种简单的工作都没当场录用,让回来等信儿,基本就是没戏了,不过程博衍没说破,只是也笑了笑:“那要跟那边说清楚,这几天上不了班,病好了才能去。”

“我就不该去医院,没去的时候我就没觉得我病了,”项西小声啧了啧,“结果吊完那几瓶水我现在就觉得全身没劲,热乎乎的难受得很。”

“好好躺着吧,”程博衍把手伸进他被子里抽出了体温计,项西身上还是滚烫的,“38度3,大夫给没给开退热的药?”

“开了,我吃了一颗,大概还没起效呢吧,”项西摸摸自己脑门儿,“我怎么没感觉我发烧呢,不烫啊?”

“智商都烧没了还没烧呢?”程博衍站了起来,“发烧又不是只烧脑门儿,你手跟脑门儿一样烫呗。”

“哦,对啊。”项西乐了。

“你先躺会儿吧,我去弄饭,许主任给的菜谱,瘦肉粥和蜂蜜蛋花羹。”程博衍往外边走边说。

“哥。”项西叫了他一声。

“嗯?”程博衍回过头。

项西缩在被子里,挡掉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刚哭一鼻子不是因为你骂我,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生病有人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