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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此方好了,道,“皇帝要真孝顺我,我自从进宫,你外祖母倒是能常进宫来,只是,这么些年了,再未能再你外祖父一面的。你外祖母也是封疆大吏,一地大员,便是为了我们父女团聚,能不能将你外祖父调进帝都来,也让我尽些孝心。”

穆煊道,“这也得朝中有合适的缺,今各部大员都是满的,便是调外祖父来朝,没有合适的职司,也不大好。”

曹氏道,“皇帝能将此事记在心上,我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穆煊应承下此事,曹氏立刻破啼为笑,命侍女端来好汤,让儿子喝,穆煊道,“要是不应承母后的事,还喝不上母后这汤呢。”

“尽说刁话。”曹氏叹道,“我不是非要争这一口气,只是,我毕竟是你的生母,太皇太后那里自然没的说,就是皇帝,你也得敬着太皇太后。敬太皇太后,我是服的,可再叫我敬别人,以往可以,你是皇子,凡事有先帝呢。今你父皇去了,你还未大婚亲政,咱们母子,但凡退让半步,怕就要有人觉着咱们软弱可欺哪。”

穆煊安慰母亲道,“母后放心吧,不会有这样的事的。我看,皇祖母事事都偏着我的。”

曹氏叹道,“你自己也得留意。太皇太后与苏家,那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不然怎么硬要将她这圣母皇太后的例议的要低苏氏这母后皇太后一头呢。

穆煊却是不知这些旧事的,便同母亲打听一二,曹氏将自己知道的都与儿子说了。

其实,非但曹氏惦记着她娘家人,内阁也没忘了,曹家既封承恩宫,曹承恩公一等公爵,再在江南为江浙总督,便不大妥当了。

内阁议的是,先召曹承恩公回朝,穆煊道,“眼下朝中没有合适的缺吧?”

韦相道,“暂为正二品散穆大臣,亦是议事重臣。”

穆煊是刚登基,他对朝政委实不大了解,见也是正二品衔,也便应了。由此,曹承恩公为正二品实权总督,被召回帝都任下正二品散秩大臣的虚衔。待曹夫人心急火燎的进宫来,这事儿已是定了的。曹太后不由又同儿子抱怨了一回,穆煊道,“让外祖父先回来也好,母后不是想外祖父了吗?官位的事急什么,有缺自然能补上。”

曹太后道,“这是内阁拿你当不懂事的孩子糊弄你呢,怎么太皇太后也没提醒你一声。”

穆煊道,“我看皇祖母也不反对此事。”

曹太后叹道,“太皇太后自是不能反对的,接掌江浙总督的就是太皇太后的族人谢远。”先时对谢太皇太后的那点儿感激之心不禁又生出了嫌隙。

穆煊也不是事事都听他娘的,道,“谢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也是信得过的。还不是母后非要外祖母来朝的。”

“你个傻孩子,我纵是希望你外祖父来朝,也是希望你外祖父离咱们近些,别叫我把咱们母子哄骗了去。今把你外祖父架空给个吃俸虚职,倒是叫太皇太后的族人得了实惠,你想一想,是你外祖父离你近,还是太皇太后与你近。”

穆煊道,“自然是皇祖母更近了,父皇临终前都说让我有不懂的只管请教皇祖母呢。”外祖父什么的,他见都没见过。

曹太后顿时气得头疼,道,“你父皇,可不是你皇祖母亲生的骨肉,我却是你外祖父亲生的女儿,你说说,这血缘上,谁远谁近?是我待你好,还是苏太后待你好?”

穆煊觉着他娘有些胡搅蛮缠,曹太后气道,“你怎么就不晓得,就是先前,太皇太后也是更喜欢戚贤妃所出的穆熠,而不是你。”

“母后怎么能这般说皇祖母!”穆煊也不大痛快了,道,“父皇叫我听皇祖母的,就是信皇祖母。不然,父皇怎么没叫我听外祖父的!”

曹太后给儿子噎个半死。

穆煊有些生气的回了宣文殿,曹太后气的心口疼,这次是真疼,不是装的,曹太后一病倒,穆煊与母亲平日里关系很不错,他又是个孝顺人,便又去看母亲,曹太后眼圈儿红红地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我为你,心都操碎了的。”

母子俩便又合好了。

穆煊到底更心疼自己的生母,亲自去与太皇太后商量给两位太后建宫殿的事,穆煊的意思,要建两座宫殿,奉养两位太后。

苏太后连忙道,“慈恩宫西面儿的朝霞宫,我看着是极好的,那里离太皇太后这里也近,我想着,我带着公主住朝霞宫就挺好。”

穆煊道,“我原意是想给两位母后新建宫殿的。且朝霞宫时久没人住,如何能让母后住那里呢?”

苏太后笑道,“都说千金难买心头好,那朝霞宫就不错,虽久未有人住,令内务司着工匠修缮一二就是了。倒是你曹母后那里,别委屈了她。”

穆煊道,“我再问问曹母后的意思。”

谢太皇太后道,“朝霞宫地方还成,就是名字不大好,不然就改永寿宫吧。”

苏太后笑道,“母后亲为我的宫殿赐名儿,也是我的福气。”

穆煊见皇祖母与嫡母都高兴,便笑道,“今儿赶得巧,皇祖母既为苏母后宫殿赐名,何不连曹母后宫一并赐了名。”

谢太皇太后想了想,道,“那便,一为永寿,一为寿康吧。你曹母后身子不好,总是这病那痛的,就盼她身体康健些,咱们也就放心了。”

穆煊一笑,代母亲谢了皇祖母给赐宫名。谢太皇太后又问了穆煊几句功课上的事儿,还有曹太后的病情如何,听说还是心口疼,命紫藤过去赐了些药材,留穆煊一并在慈恩宫用了晚膳。

苏太后不欲新建宫殿,曹太后却是想为自己建一处新宫新殿的,但,苏太后这先帝元配嫡妻都是用旧宫殿修缮做永寿宫,她这份例比苏太后次一等的反是要新建宫殿,但是曹太后于朝事知道的不太多,也知这样影响不好。曹太后得知此事愈发郁郁,只得赌气道,“苏太后都不好新建宫殿,我自然也不配住新宫新殿的了。”但,曹太后虽也挑了一处慈恩宫东面儿的熙和宫,她却是说熙和宫地方窄小,不堪居住,非要打通了熙和宫旁边儿的玉琼宫,一并修来,做为她的宫室。

这事自然瞒不过谢太皇太后,但这样的事,谢太皇太后都真不必亲自出手。

这原是内务司的事,但,既是与两宫太后有关,自然关注的人就多。先是礼部就知道了,礼部葛尚书也是先帝的一位先生,内阁首辅韦相亦是礼部出身,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最讲礼法规矩。这事儿,礼部能知道,御史台消息更是灵通,御史台这就炸了,得知此事先行上书,言说曹太后不遵法度,她虽为陛下生母,但论份例要低于先帝元配苏皇后,而且,慈恩宫占地才多少,熙和宫玉琼宫加起来,占地较慈恩宫还大,曹太后这是将太皇太后与母后曹太后置于何地?要按曹太后的意思,此宫一旦建成,其规模更是远超昭德宫,这是要凌驾于陛下之上么?

这还是好听的,难听的话更是多的是,就有御史说,“当初陛下贤孝,故升曹氏为圣母皇太后,今曹氏不知礼,当降为太妃例。”就要削太后的封号。

还是韦相出来制止,朝廷秩序方得维持。

当天,弹曹太后失礼的奏章就多达上百本。

穆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曹太后也不禁有些害怕,内侍隋舟进言,“娘娘怕什么,娘娘是陛下生母,那御史台,不过一群疯狗罢了。狗不听话,打一顿也就有学乖了。”

曹太后道,“此事只怕要惊动慈恩宫。”

隋舟轻轻一笑,“慈恩宫六十的人了,娘娘正当壮年呢。慈恩宫就是不为娘娘考虑,总要为谢家将来考虑吧。如何肯真心为难娘娘呢?”

曹太后此方心思大定。

穆煊完全是一脸惨白的下了朝,他直接就去了慈恩宫,谢太皇太后亦颇为不悦,问他,“皇帝怎任曹氏如何无礼?”

穆煊呐呐,“母后说熙和宫有些小,就说要占玉琼宫一些地方,并不是要两宫合并。”

“的确不是两宫合为一宫。”谢太皇太后命人取出内务府对曹太后宫的规制给穆煊看,道,“不过是给玉琼宫留下一组配殿,她这宫修起来,比我的慈恩宫还要阔气,她倒真是野心不小!”

穆煊满头冷汗,道,“皇祖母,是我没弄清楚,我以为……”穆煊也说不下去了。

“皇帝,你对生母的孝敬之心,这是好的,但你要明白,什么是能给她的,什么是不能给她的。你如果能提前发现曹氏不妥之处,今日就不会受百官弹劾。你原是一片孝心,但这对曹氏是好事吗?”谢太皇太后缓缓道,“你执意升她为圣母皇太后,你就得教她个分寸。如果你不能教好她,我就得替你教她一教了。”

召内阁入宫。

谢太皇太后先训斥韦相,“先帝对你是何等信重,病中犹将皇帝托付于你,你是如何辅佐皇帝的!皇帝之母失礼,不过小事,你身为百官之首,如何坐视御史生事,令皇帝大失颜面!你是如何做得首辅!”

“皇帝年岁还小,今未亲政,便有失察之事,亦是你这位首辅的失察!你们内阁,就这样当差的吗?都是朝中大员,六部尚书,掌院学士,一个个的满肚子诗书学问,君忧臣辱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们吗?你们如果连君王都护不住,要你们做什么?”把内阁骂的无地自容。

谢太皇太后道,“曹氏无礼,就发谕令问一问曹承恩公如何教女的?亏他先前也是一地大员,既连女儿都管教不好,如何堪配国公之位,着降曹斌为三等承恩侯!去告诉承恩侯,这次,我帮他把女儿教导了,再有下回,我可没有这样好说话的!”

降曹家为承恩侯的事一传到曹太后耳朵里,曹太后当下便昏厥了过去。

原本曹承恩公一路上煊赫无比,偏生路上就接到圣旨降了爵,当下也只能灰头土脸进了帝都城。

倒是苏不语,私下与李九江道,“我的天哪,太皇太后把韦相骂的,真恨不能找地缝钻进去。”

李九江唇角一勾,“娘娘这些年好脾气,以至于,这许多人,都忘了娘娘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