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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恪没有马上放弃, 这片荒地是个简易停车场, 一排店铺差不多都有个后门对着这边,从这里跑出来的人, 只需要跑几步, 就能从随便某一个店的后门进去, 再从前门走掉。

程恪回到前门这条街转了转,没再看见那两个人, 他又进了店, 一家一家打听,有没有两个人从后门进来走掉的。

问到倒数第三家的时候, 老板点了点头:“有人从后门进来了, 再从前边儿走了, 不知道往哪儿走的,不过就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谢谢。”程恪说。

“怎么,遭贼了?”老板问。

“啊。”程恪应了一声。

“这片儿贼不少, ”老板说, “开店的差不多都能认出来,刚那个我没见过。”

“……哦, 谢谢啊。”程恪说。

“不客气,东西注意点儿啊, 可别以为建材市场就没贼了, 多呢。”老板说。

程恪走出店门,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江予夺:“跑进这家了, 往哪儿走了老板没看到。”

江予夺没说话。

“看到了也没意义,”程恪叹了口气,“也没法确定是不是路过,或者是不是跟着我们然后跑了。”

“我们买完水泥出来的时候,那俩烟还没有抽完,也没有聊完了要走的意思,”江予夺说,“我一直走到最那边的店才进去,就是看他们会不会跟过来,这一排那么多家木板店,他们跟到了最后,也一直没进店,我出来了,才突然进的店。”

程恪皱了皱眉,的确是这么回事。

以前江予夺说看到了什么人,他始终都不太相信,就是因为除了江予夺自己,没有任何再看到了。

但今天这两个人,或者一个人,他是看到了的,也有两个老板证实了。

“你刚说,”程恪看着江予夺,“不是他们?”

“不是。”江予夺回答得很干脆。

“你是怎么不是他们的?”程恪追问。

“我知道。”江予夺拧着眉。

程恪看着他,没有说话。

每一次“他们”出现时,江予夺都希望他能看到,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

你看到了吗?

没有。

没有看到。

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样的回答江予夺收到过多少次?

这一次终于有人告诉他看到了的时候,他却说那不是“他们”了。

程恪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真的不是“他们”,那会是谁,为什么这么可疑?如果就是“他们”,江予夺为什么否认?

是因为……他已经说自己“好了”吗?

程恪和江予夺买好了板子回到水泥店,老板已经帮他们叫好了一辆拉货的车,东西一放,就可以直接拉回去了。

不过只能坐在后斗里。

“这车能到地方吗?”程恪有些担心。

“能到,”司机叼着烟,“不过先说好,我不管卸货啊,只管拉,卸货进门爬楼什么都要加钱的。”

程恪刚想说那就加点儿钱,江予夺已经一边上车一边说了一句:“就这点儿东西我们自己卸了。”

程恪只好闭嘴,反正拉到门口了,也没多少东西,叫工人帮忙拿进去也行。

江予夺伸出手把他拉上了后斗。

“第一次坐这种地方吧?”他问。

“嗯,”程恪点点头,“第一次坐三轮小货车。”

“坐得难受吗?”江予夺又问。

“不至于难受,”程恪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又想损我呢?”

“没。”江予夺笑了笑,往车外面看了一眼。

程恪也跟着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之前的人,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犹豫了一小会儿,他低声问:“你说不是他们……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不知道,”江予夺摇了摇头,“这几天……”

“嗯?”程恪等着他说下去。

江予夺犹豫了一下:“你会烦吗?”

“烦什么?”程恪没明白。

“如果我让人跟着你,”江予夺咬了咬嘴唇,“你会烦吗?我觉得不一定是……冲我来的。”

“冲我么?”程恪愣了愣,“我也没仇家啊。”

“是么,”江予夺眯缝了一下眼睛,“有没有无所谓,堵着了再说。”

“我操?你想怎么弄啊?”程恪吓了一跳。

“他们只要敢跟到这儿来,就肯定跑不掉,”江予夺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放心吧,就是堵人,不动手。”

程恪没有再说别的。

他们只要敢来,就肯定跑不掉。

江予夺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肯定,透着属于三哥的自信和狠劲。

对于敢到他地盘上来的人,他有把握控制得住。

他有不少小兄弟,散布在这几条街上,跟个人,找个人,堵个人,不是问题,除了总护法,这帮小兄弟的战斗力应该不错,起码外形上大多都属于肉眼可见的混混。

所以。

为什么?

江予夺会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就算因为连江予夺都会被“他们”伤到,所以小兄弟们堵不着人,也不至于连人都没见到过。

所以就像江予夺承认的那样吧,“他们”是只存在于江予夺世界里的人,一旦他“好了”,就会消失。

但刚才他问是不是“他们”的时候,江予夺的回答是“不是”,而不是“没有他们”。

程恪看着江予夺的脸。

江予夺真的,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好了”。

“嗯?”江予夺看着他。

“没。”程恪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什么想法都没有,对于绕了这么大一圈又回到了原处甚至还出现了新的麻烦,他没有烦躁,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什么都没有。

只在江予夺看着他的时候,觉得有些怅然,还有些心疼。

他伸手在江予夺脸上轻轻摸了一下。

江予夺很快地抬手,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但没到一秒,程恪还没来及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江予夺又已经一把把他的手甩开了:“我操,你手怎么这么冰。”

“你他妈!”程恪简直无语了,“我现在不光手冰,我他妈心都冰凉了!”

江予夺啧了一声,又把他的手抓了过去,放在双手中间搓着:“行了吧,陈庆我都没帮他搓过手呢。”

“我是陈庆吗?”程恪说。

江予夺摇摇头:“不是,你是……”

“你给我闭嘴,”程恪举起石膏指着他,“警告你。”

江予夺笑着没再说下去。

从建材市场一路往店里回去的时候,程恪都留意着后面有没有人跟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江予夺传染了,总有点儿疑神疑鬼。

“程恪,”快到店里的时候江予夺叫了他一声,“别看了。”

“嗯?”程恪也有点儿吃惊,他觉得自己应该伪装得很好。

“没有人知道我们今天要去那儿买东西,”江予夺说,“如果跟踪,是从家里或者店里跟起,会跟过去,但未必还会跟回来了,谁都知道你现在买了东西得回店里。”

“……我没看。”程恪顿时就有些没面子了。

“下车吧,”江予夺说,“到了。”

车停下之后,程恪跟在他后面跳下了车,进去叫了两个工人出来帮着,跟江予夺一块儿把东西都卸了搬到了楼上。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俩吃得太晚,中午都不饿,也就没吃东西。

“你给我说说怎么弄吧,”江予夺踢了踢地上的板子,“你有工具吗?”

“有,电锯打磨机什么的,在隔壁那屋里,”程恪说,“我先给你画个图吧,然后你先把倒模的木头锯出来。”

“我可没用过电锯啊。”江予夺说。

“没事儿,要不你给我按着木头,我锯就行。”程恪说。

“……你会?”江予夺问。

“不会,”程恪说,“试试呗。”

“那还是我来吧。”江予夺转身去了隔壁拿工具。

程恪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发了会儿愣,他脑子里对刚才的事还很疑惑,想不明白,但江予夺明显没太放在心上。

这种没太放在心上,不是不关心无所谓的那种状态,而是很有自信能应付的状态,跟面对“他们”时的紧张完全不同。

如果真的是面对现实和虚幻的不同反应,那从江予夺的表现来看,他是会区别对待的。

可是……

程恪皱了皱眉,突然很想见见那个心理医生。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江予夺把工具拿了过来,往地上一放:“我看了一下,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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