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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次日抵达巴黎,他却将整个行程压缩,在许诺到的那天中午,到了戴高乐机场。

将近八九个月,除了5月的那通电话,自己和她再没有任何联系。没有随时随地的电话,或清晨或半夜三点,半睡或是清醒的声音,说着我现在在哪里,在和谁做什么。

没有人说陪我吃饭,其实只是让他停下来休息,也没有人每逢节日就去礼物,其实是为他弥补平时对家里人疏忽……

许南征坐在出租车里,司机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听了很久才用法语说了句,你可以先接电话。在语言方面,他一向比萧余有天赋,只这么一句话就让司机倍感意外,拿起电话说了两句遍匆匆挂断:“女人,就是喜欢过节日。”

“的确是。”

大雪初霁,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感觉。

许南征胳膊搭在车门上,这侧的窗开到了底,冷风从外边吹进来,缓解着四十几个小时未眠的疲倦。

“圣诞节来巴黎,是为了女人吗?”司机随口闲聊。

他没回答。

就在司机有些觉得无话时,他才忽然出了声:“曾经的未婚妻。”

这句话放在法兰克福,听者一定是一脸遗憾,可眼下却是在巴黎,圣诞节一个男人风尘仆仆从机场出来,去看‘曾经的未婚妻’,多么浪漫的爱情之旅?

司机很是隐晦的暗示了两句,大意不过是女人很念旧。

车正巧开过一个熟悉的书店,他看了一眼,明明是空无一人,却叠着很多影子。

以前为公司太拼命,老部下提起往昔,都笑嘲他起码少活三十年。照老爷子现在九十岁的高龄来算,自己也只有六十年好活,一晃三十年,前半生却都和她有关。

她十岁,自己十六岁,住在这里三年。

这个书店她最喜欢,看着书店里的少女对自己说话,在一旁努力听着,却只能懂三两成,气的直咬嘴唇。

后来她十八岁,自己二十四岁,放弃读博名额。

清华七年,也曾有过或羞涩,或文艺或是张扬的女朋友,说不清收了多少那种很莫名的礼物,依稀印象中总是草草结局。那年也是在这里,是她的高中毕业旅行,书店里曾经对自己脸红的少女已经有了孩子,这里一成不变,却在角落里添了架钢琴。

就是那里的钢琴,她弹了首曲子。

很冷的冬天,她的眼睛像猫儿一样眯起来,暖暖看着自己,十指下的曲子却简单的不行。那时才发现,她早是唯一那个,肯让自己放下手边事的人。

后来晚上电话哼了两句给许诺,立刻惹来一阵惊呼,感叹老哥忽然就学会浪漫了,在她的大惊小怪下,他才知道这曲子叫First love,调子有些忧伤,名字却这么直接。

那时候,也是圣诞节。

车开过了那间书店。

“为什么分手?”司机似乎真是好奇了,正好打发拥堵的时间。

“我做的太差,她妈妈不喜欢我,”他笑了笑,咬住烟问:“可以吗?”

“没关系,圣诞节可以例外。”司机无视了禁烟令,只暗示他小心。

她永远不知道的谈话,是她妈妈那年来上海开会。他前夜喝的太多,醒来时早是下午,她已经回学校上课,客厅却端坐着那个自小看自己长大,永远神情端庄,目光柔和的人。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谈话的内容。

大意都不过是,让个小姑娘半夜开车去会所,他做的太让人失望了。从到到大,二十多年里他听到的都是肯定,除了关于她的事。

一个母亲提出了最诚恳的要求,如果不能认真对待,就不要轻易开始。

从上海到北京,她的不断靠近,自己却视而不见,有时暗示的太明显,躲不开只能装傻。他记得自己答应的话,那时总觉太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改变她母亲的态度。

然后。

亲手拉起来的公司,从十几个人到最后上市,十大风云人物,无数的追踪报道访谈。可谁都不知道隐患早从四五年前就埋下,直到财务报告出来,短短半年,亏损已经从几千万到了十几个亿……

他没点烟,只是含了会儿,又放回了烟盒:“以前来的时候,还没有禁烟令,现在回忆起小咖啡馆里的烟雾,还是印象深刻。”

“是啊,很多报纸都批判,没有烟雾缭绕的咖啡馆是不堪想象的。”

“左岸不许吸烟,哲学家将无法交谈。”许南征笑著总结,这是萧余说过的话。

那是个简单的早晨,她咬着牙刷,对着电脑评价巴黎的禁烟令。

他说完这句话,再没开口,下了车,对司机说了句圣诞快乐。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直到许诺来开门,才透过门的缝隙,看到那个始终压在心里的影子,真实地抱着一只狗,坐在地板上说了句话,而她身前半蹲着的韩宁,正拿着个小勺子,在努力往狗的嘴里喂着什么。

两个人低声交流着什么,她的眉头皱了下。

“哥,”许诺有意抬高些声音,“圣诞快乐。”

许南征?

萧余手有些僵,怀里的狗本就不肯吃药,被这一句惊到,一下子蹿了出去,撞翻了韩宁手里的药。场面有些混乱的不像话,她忙从地上站起来,视线飘向门口:“不好意思,我先要去抓狗。”说完就落荒而逃,留下了尴尬的场面。

直到她把狗抱住,安抚了半天,才抱着出来。

许南征刚才把行李放在一边,单手插着裤子口袋,接过许诺手中的杯子:“你从十几岁就说养狗,终于圆了梦。”

“是啊,还是能听得懂双语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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