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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又扔了些牛排,很快就离开,只留了她们两个在这里。可惜白鲨们还没有吃够,看到岸边仍有人,久久不愿散去,不断往返游动着。

白鲨高耸的背鳍划开水面,一双双沉静的眼睛里,隐藏着杀机,随时都等待着一跃而起,咬杀猎物。

程牧阳,南淮。

都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始终贴身陪着她的女孩阿法芙问道:“在想心事吗?”

她轻轻“嗯”了声。

“在想程?”

“是啊,”南北笑起来,仔细看她,“你真漂亮。”

南北继续看着那些鲨鱼,她发现那些负责喂养鲨鱼的人,留了一小部分生牛肉,似乎是给她们娱乐的。

她们身后,有一个人走上来。

是那天她看到的欧洲人。

南北回头看了眼,那个男人笑了笑:“南北小姐,再次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他说的是中文,腔调有些怪,但很流利。

阿法芙似乎认识他,很快就走到远处,让两个人有机会独处。

“凯尔,”南北蹲下来,挑了块看起来很美味的牛肉,扔到了岩石下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这两天都避免出门,就是怕被凯尔看到。

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

“我听他们说,程牧云身边有个缅甸的女人,就有种猜想,或许这个女人就是你。”凯尔也笑着弯腰,陪着她喂鲨鱼。

岂料他的肉扔下去,猛地有条一米长的小白鲨蹿起来,夹带着浪花。

“Shit!”

凯尔低骂了声,猛地挥拳,照着白鲨的眼睛砸了过去。

她没来得及站起来。

海水夹带着血腥味,不知道是鲨鱼的,还是牛肉的,溅了她一身。小白鲨是吃得亢奋了,想要把两个人拖下水,却没想到岩石上的人都有铁块一样的拳头。

就这么一拳。

小白鲨已经没了攻击力,骤然落回了海面。

南北同时站起来:“为什么猜到是我?”

凯尔耸肩:“一个女人,年纪不大,和莫斯科的程家在一起,会说缅甸语,我听着,就会想是不是你?而对喂鲨鱼这么感兴趣的,更像是你。”他弯腰,好奇地看南北,“可是我很奇怪,三年前看到你的时候,你说过,你不喜欢离开家。”

南北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在私奔,你知道,程牧云这样的身份,好像只能私奔了。”

凯尔笑起来。

她站起来:“所以,如果你坏了我的蜜月旅行,我就,”她用两根手指敲了敲凯尔的心口,“把你喂鲨鱼。”

她的手指用了力气,凯尔笑眯眯躲开了她:“放心,北。我这次来,和你没有关系,而且

——我也绝不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故意请我来,想要做什么?”

“好奇,”凯尔笑,“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知道的。”

凯尔这个人,南淮提到的并不多。

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在泰国的一次任务失败,泰国以涉嫌从事恐怖活动为名向凯尔发布逮捕令。而他却很聪明,早一步逃到缅甸,并委托南淮为他争取了十天的时间。

十天内,缅甸政府拒绝向泰国引渡凯尔。

十天后,凯尔消失了。

最奇怪的是,泰国再也没有追究过这件事,显然是有人出面做了一些交易,换取了凯尔的性命。这种人,虽然披着欧洲人的皮,却不知道究竟在为谁做事。

鲨鱼在夜幕降临前,消失在海面上。

南北也没什么兴致和凯尔寒暄,回到房间时,窗外已经没了自然光。

来到菲律宾之后,她发现这里每天都会下雨,但都是下一阵就好。所以今晚这种天气很难得,太阳落下去后,连月亮都看不到了。

很诡异的天气。

这个房间里,厨房是开放式的。

她推门而入,程牧阳正在很有兴致地做牛排,他拿着小刷子给牛排涂了薄薄的一层橄榄油,却没回头:“等我十分钟。”

或许是灯光的原因,他带笑的侧脸,莫名让人感觉安心。

“程程?”她靠在他左肩上,学着他家老阿姨的声音,叫他的乳名,“你有没有觉得,程程这两个字很熟悉?”

程牧阳笑一笑:“冯程程吗?”

“你也看过《上海滩》?”

“无聊的时候看过,不过是老版的,赵雅芝主演。”

“冯程程真是爱惨了许文强,”南北感慨不已,“可惜有家仇,到最后也不能在一起。”

等到程牧阳把牛排煎好。

她饥肠辘辘地举着刀叉,把整块牛排切成均等的十几小块,这才张嘴开始吃。程牧阳看她这种做法,目光难得柔和下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做法。

因为懒,不喜欢边切边吃,所以喜欢把所有肉,都先切好,然后再拿着叉子,一块块往嘴巴里送。这种吃法,真是懒得可爱。

南北把自己盘子里的一块肉,递到他嘴边:“说起来,你外公也在上海,家里也涉黑,像不像是男人版的冯程程?”

话没说完,自己先收不住,笑了。

程牧阳不太在意,咬下她叉子上的肉:“如果我是冯程程,在家人和我之间有了利益冲突,你会选谁?”

她没有犹豫,看着他说:“我哥哥。”

“意料之中,”程牧阳倒也不意外,“所以,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发生了呢?”

“我会放弃。”

“如果你放弃了,我哥哥还要你的命呢?”

“那就要好了,”程牧阳也从自己盘子里切下一块牛排,喂给她吃,“但是,在要我命之前,怎么也要你陪我一晚。”他的声音,倒真是醉人。

南北被他气得笑起来:“你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耸肩,不置可否。

程牧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起了那些白鲨。南北想到下午的血腥,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和白天那些鲨鱼吃了一样的东西,顿时没了胃口。

在程牧阳很贤惠地收拾盘子时,她想到了凯尔。

就如同南淮所说,南家没有永久的朋友。即便哥哥当初救了凯尔一命,也只是利益交换,所以她并不认为,凯尔真的会为了什么交情,真就隐瞒自己的身份。

“阿曼大概什么时候到?”她终于决定坦白。

“最快后天,最迟也不会超过四天。”

“后天?”南北环住他的腰,轻声说,“记得我们看到的那个欧洲人吗?他见过我。刚才我喂鲨鱼时被他认了出来,或许现在,这里的人已经知道,你就是程牧阳了。”

沈家的赌船之行,并不是秘密。

只要有人认出南北,那就能90%确定,在她身边的男人是程牧阳。毕竟两个人是从船上同时消失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天,不管多严密的消息,都会被人传出来。

程牧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把盘子和刀叉一个个码放好。

“会不会很麻烦?”她问他。

“有一些。”

“要不要今晚就走?”

“如果能走,在第一晚我就带你走了。从我们进这个村子开始,四十米外,永远都有四十多个枪手跟着我们,”程牧阳只是笑了笑,“很难说走就走。”

南北轻轻地嘘出一口气。

她也想不到好方法。

“不过,这些组织需要的是武器。不管我是程牧阳,还是程牧云,只要扣住我,他们就能得到武器。所以即使他们再恨我,我们也不会有危险,”他把最后一个盘子放回原位,“但应该很快,就会有大麻烦。”

南北疑惑地看他。

先说不会有危险,又说要有大麻烦。

除了这些菲律宾人,他还能有什么麻烦?

“阿曼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叛徒,”程牧阳拿起干净的毛巾,把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可惜被他跑掉了。所以一旦我的行踪泄露,在阿曼他们追杀那个人的同时,他的同伴也会追捕我。”

“他的同伴?”

程牧阳“嗯”了一声:“中情局。”

南北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松开手臂。

她曾经怀疑过,程牧阳要抓的这个人,不是简单的叛徒。否则,就不会是他亲自冒险,引出这个人。可她绝对没想到,他要抓的是中情局的人。

如果说,他当初在赌船上争夺碲矿床,很可能会得罪中情局,那么现在,他已经成了中情局的敌人。

换句话说,南淮的盟友,就是程牧阳的敌人。

她一瞬间想到了太多。

耳畔骤然传来轰然巨响,爆炸的瞬间,气浪席卷了一切。程牧阳猛地把她按到地上,整个人都覆在了她身上。

3

四处都是玻璃碎片。墙壁断裂,房屋坍塌。

南北在半壁废墟中,下意识反过手臂,去摸程牧阳。她忘了呼吸,心跳如雷,生怕他被弹片伤到。很快,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不要动。”

程牧阳轻声告诉她。

他说完,忽然就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灰尘呛到了。

几秒的安静后,又是巨大的爆破声,还有紧随而来的机枪扫射的声音。她听得出,是加特林机炮,通常在局部战争中,才会有人搬运这么大的机枪炮来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