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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监婆子狗仗人势,犯人表面上叫她一句“管监”,私底下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姩一口一个“管监婆婆”,仿佛真的尊敬这一位妇人。

管监婆子难得扯开嘴角,像是在笑:“你嘴甜,我就不计较了。”

陆姩要这几卷毛线,一来是替李黛解围,二来,张均能给她送了两回东西,礼尚往来,她要回礼。

她一有时间就拿着两支织针学习针法。

这天下午的放风时间,狱警过来喊人:“C307,有人探视。”

陆姩问:“长官,来的人有没有戴眼镜?”假如来的是金长明,她就不去了,反正无话可说。

狱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陆姩这才放下手里的织针。

上一次见彭安是在秋天,他冻得面若白纸。这时已经入冬。

彭安比上一次更加苍白。他没穿大袄,穿着薄薄的风衣。被风吹过的头发凌乱地挂在耳后。他似乎很冷,大口呵气,把镜片蒙上了白雾。

他抬头时,陆姩看见他无辜的双眼。世界在他面前都只是一张白纸,干净,没有褶皱。

她大剌剌地坐下。

两人在柴房见面的那天,是管监婆子擅作主张,狱警不在场。管监婆子没有手铐,就让陆姩随意了。

今天,陆姩被狱警铐上了手铐。

彭安望去一眼,大大的两个圆圈似乎箍不住纤细的腕子。

但忽略她的手铐,她比他还嚣张:“你还没死?”

彭安礼貌地开口:“陆小姐。”

“感冒好了没?”

他乖乖地点头:“好了。”

“没病死算你命大。”

彭安正想说话,又被呛住,他握拳抵住唇,连咳好几下,咳得白皙的脸涌上了红。

陆姩又说:“估计离死不远了。穿厚点啊,你不是有大袄吗?”

“东五山的太阳很大,暖和着。”

“看你这面无血色的样子,暖和不了吧。”

“陆小姐,这一个月来过得好吗?”彭安早上见过柳枝,柳枝的眉目和陆姩非常相似,但柳枝模仿不来这般凶悍的神态。

“不错。”

“还有便秘困扰吗?”他问得谨慎。

“没有。”

“嗯,需要冬衣吗?”就是这个时候,彭安想起,不知张巡捕送了东西没。

他观察她的脸。

她失去了亮丽。眉毛边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杂毛,像是月亮勾出来的尾巴,脸颊浮着几粒浅红的疹子,唇也淡了。

这般原始的模样,竟然也比铺满胭脂的富太太更顺眼。

“冬衣你自己留着。”陆姩指着彭安身上的薄风衣,“棉袄、外套,统统穿上。真的,你盖张棉被出门都比穿这件好。”

“我不冷。”彭安欲言又止,“陆小姐,我今天来,有些事……”

她仰靠在椅背:“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我想向你……”他顿住,难以启齿了。

陆姩眉峰一扬:“表白?”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