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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丞已经没有时间再给顾飞脚下清理障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飞落地,在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歪倒,再滚向一边。

接着是空中的东西全都砸了下来。

脑袋没有被重物打中,顾飞能猜到是因为蒋丞。

但落地时还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感觉自己的左脚猛地往外侧一倾。

就这样了吧。

他咬牙狠狠用紧跟着落地的右脚猛地一蹬地,顺着惯性往左边滚了出去。

地上一片狼籍,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根本感觉不出任何疼痛,腿上和胳膊上应该都会有伤,但他已经没办法判断出位置。

在滚动最后停止的时候,他用手往旁边一个空罐头上撑了一下。

手掌被罐头边缘切开的感觉倒是很清晰,他控制了一下手掌受力的程度,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刘帆是第一个冲过来的,扑到了他身边:“伤哪儿了!”

“……腿。”顾飞皱着眉,抱住了自己左小腿。

“断了?”李炎踢开旁边的杂物,伸手往他小腿上摸了一下。

“啊!”顾飞喊了一声,“……别动。”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人人都是满脸的兴奋。

那边的猴子摔得也不轻,顾飞能看到他是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的,看到猴子虽然脚下有些打晃,但是还能站着,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往后躺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了。

终于。

结束了。

“怎么样?”猴子甩开扶着他的人,慢慢从人群让出来的通道里走到了顾飞身边,弯腰看着他。

顾飞没说话。

“腿好像断了。”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

“是么?”猴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看了看顾飞的腿,“是这条吗?都变形了?”

没等有人说话,他往顾飞的腿上踢了踢:“伤得不轻啊?”

顾飞身体猛地一缩,痛苦地往旁边团了过去。

“就到这儿了吧,”刘帆站起来,堵在了猴子面前,“愿赌服输,这把大飞输了。”

“可惜啊,”猴子抱着胳膊,虽然额角有血流下来,但脸上的神情却很愉快,“本来以为这小子能跟我玩到二楼。”

刘帆没接他的话,看了看刚从下一个平台过来的许哥。

“虎哥给句话?”许哥冲一直没有说话的虎哥说了一句。

“起不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这话很明显,只要顾飞还能站得起来,这事儿就还没完。

虎哥走到了顾飞身边蹲下了,看了看顾飞隔着裤子都已经能看到变形的小腿,伸手往骨折的位置一抓,手指按了下去。

顾飞猛的抽了一口气,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虎哥盯着他没有说话。

顾飞拧着眉,跟他对视着。

几秒钟之后,虎哥拿开了手,站了起来:“腿断了。”

四周一阵带着遗憾的抱怨声响起。

“这场跨栏,是你们双方自愿选择的方式,一次解决,后果自负,大家都是见证,”虎哥说,“现在你们俩之间的恩怨已经清了,有没有问题?”

虎哥看着猴子,猴子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顾飞:“没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虎哥又看着顾飞。

“没有。”顾飞说。

“去医院吧,”虎哥一挥手,“以后各走各的。”

蒋丞靠在小阁楼的墙上,他不知道对面顾飞伤成了什么样,只知道顾飞站不起来,而且就算这个距离他都能看到顾飞手上全是血。

那边的人都在说什么他听不清,只觉得自己现在全身都发软,手抖得厉害,背后全是冷汗,顾飞重重摔到地上滚向旁边时的那一幕在他眼前反复地闪过。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他几乎都能感觉到疼痛。

刘帆把顾飞背起来之后他都没敢再往那边看,点了根烟叼着。

不管怎么样,伤是肯定要伤的,如果只是腿断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顾飞用这种无奈又无畏更是无所谓的方式结束了一些事情,一些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并不需要在现在就急着去解决的事。

他无所顾忌地飞起来,坚定地往前跨出去的那一瞬间,蒋丞觉得已经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了。

那一瞬间他所承受的害怕,紧张,担心,是从未感受过的,对任何一个人,他都没有过这样的被狠狠揪起的慌乱。

对面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了零星的几个人正在楼下拿车准备走人。

蒋丞坐在阁楼墙边已经抽完了三根烟。

他把烟头掐掉,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等人都走光之后下去。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他感觉自己掏出手机都没有用时间,这手速。

是顾飞给他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没事

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安慰简直让蒋丞想骂人。

-你在哪了

-店里,你来

来你大爷!蒋丞一阵无语,腿都那样了居然没有去医院!居然回了店里!还是就在社区医院处理了一下?

蒋丞没再给顾飞回消息,拿了东西,弯腰到天台边上往下看了一眼,下面已经没有人了。

但就这一眼,却让他猛地觉得一阵头晕,也许是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五层楼的高度带来的恐惧向海浪一样袭来,比平时更强烈。

他腿一软坐在了天台边儿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操!”他轻轻骂了一句,转过身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拖着书包慢慢爬到了下去的楼梯旁边,“我操,蒋丞选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跨着楼飞过,他一定非常庆幸自己这怂副样子没被人看到……”

下了楼走出这栋楼之前,蒋丞又从窗口往外扫了一圈,确定了的确是没有人了,才走了出来。

楼下的垃圾又多了不少,很多是从楼顶上扔下来的,看上去跟遭了灾似的,一个油桶都被踢翻在地,里面还没烧尽的木头带着火在路中间忽明忽暗。

蒋丞慢慢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走过,把几块大的带火的木头踢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路灯只有楼那里有,拐了个弯之后路上就只有月光了。

一直走到路口,看到自己莫名其妙被砸歪了后座的自行车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有点儿发酸。

打完一场球,又一直跪在天台上……不过相比之下,脑残1号的腿才是真的惨……他皱了皱眉,跨上自行车,猛地蹬了出去。

一路简直风驰电掣,把自行车骑出了F1的感觉,看到前面顾飞家店里亮着的灯时,他才猛地慢了下来。

蒋丞把车往路边一扔都没顾得上锁,跑着往店里冲,掀帘子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拉下来了一半的门,但动作跟不上脑子,他哐地一声撞在了门上。

“哎!”店里传来顾飞被吓了一跳的声音,“丞哥?”

“你蒋爷爷!”蒋丞吼了一声,弯下腰钻进了店里,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小屋门口的顾飞。

左边裤腿挽到了膝盖上,小腿上缠着纱布和夹板,手上也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贴着一片纱布。

蒋丞瞪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一种“我真的非常同情你们这种脑残”的语气深情地说了一句:“您还站着呢?您怎么不干脆尬舞一段啊?”

顾飞愣了能有十秒钟才突然笑了起来,靠着门框乐得停不下来。

“笑你妈逼!”蒋丞指着他,怒火中烧,“你再笑一个信不信我抽你?个傻逼操的!”

“丞哥,”顾飞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按着,“丞哥,我没事儿。”

“你有事儿才他妈好呢!脑残1号!”蒋丞骂了一句。

“我是真的没事儿,”顾飞抬起左腿,往门框上撞了两下,“我没……”

“我操?”蒋丞差点儿想伸手接一下自己的眼珠子,“什么意思?”

“我没受什么伤,”顾飞抬了抬缠着纱布的右手,“就手伤了,还有点儿擦伤,我腿没有伤。”

蒋丞看着他,感觉自己有些回不过神来:“腿没事儿?”

“嗯,”顾飞过去把店门拉了下来,进了小屋,“我……”

“真没事儿?”蒋丞看着他走来走去的确不像是腿上有伤的人,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感觉,就像是丢了一千块又发现这些钱都在洗衣机里漂着似的。

“真的。”顾飞笑了笑。

“我操,真的?”蒋丞过去敲了敲他的腿,“我操!”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顾飞说,“别担心了。”

“那我都看见你腿……”蒋丞比划了一下,“都那样了啊!”

顾飞从墙边拿过来一截中间弯了的钢条:“这个,这是我用来防止扭脚和……”

“我操,”蒋丞拿过来看了看,“这位小哥,你演技有点儿惊人啊?”

“我是想着应该会有什么地方骨折的,但是没想到摔下去又滚了几圈都没事儿,”顾飞说,“就只好演了。”

“我看不是还有人检查你伤了吗?”蒋丞来来回回地看着那截钢条,“他没发现您的骨头整根都长外头了吗?”

“应该是发现了,”顾飞靠到床头,“但是他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