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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蒋丞非常震惊,“你是不是一路捡不少脸啊,糊了能有十层吧!”

“叔,”顾飞笑着跟一个站起来的大叔打了个招呼,“起鱼了没?”

“没呢,”大叔活动了一下胳膊,“今儿风太大了。”

“平时能钓不少吧?”顾飞问。

“也没多少,都小鱼,钓起来就放了。”大叔笑笑。

一本正经地跟大叔聊了一会儿之后,顾飞站了起来:“上别地儿转转?能站起来了吗?”

蒋丞啧了一声,站了起来。

沿着河边走了没多远,就又拐回了胡同里。

这边人稍微多了一点儿,两边还偶尔会出现一两家很有特点的小店,卖点儿奇怪的东西,他俩进了一家卖手工杯子茶盘什么的小店转了转。

顾淼看中了一朵黑色的小陶花,蒋丞给她买了下来,店主给配了条细皮绳,但她不肯戴在脖子上,一定要系在脚踝上。

“小妹妹真有个性,”店主又笑着给她换了条短些的绳子,帮她系在了脚踝上,“你真酷啊。”

顾淼鞠了个躬,一脸严肃地转身走了出去。

踩上滑板的时候顾飞跟在后头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二淼纯天然酷妞。”蒋丞说。

顾飞笑了笑:“希望以后能稍微不那么酷。”

两个人跟在顾淼身后继续溜达,顾淼踩着滑板在前面的拐角拐了个弯,他俩跟着也拐了过去。

这是一条窄得车都过不去的小胡同,但中间却有一家很小的店面。

顾淼一脚踩着滑板,站在店门口往里看着。

“大概是渴了,”顾飞说,“去看看有没有水什么的。”

走到店门外的时候才看到这大概是一家咖啡店,能闻到咖啡香,门口低调的小牌子上是手写的店名,意外。

“进去坐坐?”顾飞小声问。

“好。”蒋丞点了点头。

这个店名让人突然有些感慨。

店里面积不大,没有刻意的装修,简单的白墙水泥砖,桌椅也是最简单的,黑色线线条组成的方框,顶着一块水泥桌面。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两个女孩子靠窗坐着,轻声说着话。

似乎没有店员,就一个大概是老板的年轻女孩儿走了过来,手往桌上一撑:“三位喝点儿什么?”

顾飞和蒋丞要了咖啡,给顾淼要了一杯橙汁和一杯白开水。

顾淼一直盯着旁边花台上放着的一个小摆件出神,是个用铁条焊接起来的多边形小球。

蒋丞顺着看过去,想起了18岁生日的时候顾飞送他的那个迷宫:“这东西挺有钢厂特色啊。”

“嗯。”顾飞笑了笑。

老板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句:“那个是你做的吗?”

“嗯,”她点点头,用脚尖轻轻踢了下一黑铁的脚腿儿,“这些都自己做的。”

“厉害。”蒋丞说。

老板笑了笑,又看了顾淼一眼,走过去把那个铁条小球拿过来放到了顾淼面前:“送给你了。”

顾淼抬头看着她。

“谢谢姐姐。”顾飞赶紧说。

顾淼站起来冲她鞠了个躬。

老板愣了愣然后说了一句:“不客气,缘分。”

“缘分,”顾飞靠在椅背上看着蒋丞,“丞哥,咱们得算是非常有缘分了吧?”

“嗯,”蒋丞喝了口咖啡,“我不远……千里,跑钢厂去,就为了碰到你,这必须是非常有缘分。”

“好险啊。”顾飞趴到桌上。

“怎么?”蒋丞也趴到桌上,俩人脸对脸地瞅着。

“早一秒,晚一秒,”顾飞说,“你就碰不到二淼了,你要没捡着二淼,我应该不会多注意你。”

“你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是不是就因为二淼呢。”蒋丞笑笑。

“嗯,她喜欢你啊,”顾飞勾勾嘴角,“不过吧,也得是你长得好看。”

蒋丞啧了一声。

“你真帅啊,丞哥。”顾飞说。

“这么熟了就不用老虚伪地拍马屁了。”蒋丞说。

“我帅吗?”顾飞问。

“帅炸苍穹。”蒋丞说。

顾飞笑了起来,好半天才靠回椅背上,闭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这样……真好啊。”

“嗯。”蒋丞趴在桌上点了点头。

俩人又小声聊了一会儿之后,顾飞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丞哥,你看。”

“嗯?”蒋丞转过头。

身后吧台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架电钢琴,旁边椅子上还靠着一把吉他。

“怎么?”蒋丞回过头看着他。

“你有什么想法吗?”顾飞小声问。

蒋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有一点点。”顾飞说。

“我也有一点点。”蒋丞说。

“不过不知道人家让不让用?”顾飞说。

“问问?”蒋丞说。

“我去问问。”顾飞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站了起来。

蒋丞最后一次弹琴,就是在四中的那次表演,一想起那次,他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慨,当时那种慌乱无措,气愤之后的心疼,最后清楚地感受到顾飞的绝望。

现在想起来心里都还会轻轻一颤。

他那时就希望能跟顾飞一起合奏,但最终没有实现。

顾飞刚才让他看,他回头看到那架钢琴和那把吉它的时候,顿时就觉得汗毛悄悄地竖了起来。

“可以,”顾飞走了回来,轻声说,“老板说可以用。”

蒋丞回头,老板胳撑在吧台上,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笑了笑,站起来跟顾飞一块儿走了过去。

电钢琴以前在潘智家玩过,他妈参加了一个什么中老年艺术团,买了架电钢琴一次也没动过,蒋丞大概是唯一让它发出过声音的人。

眼前这架电钢琴比潘智家的要高级,蒋丞坐下之后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爬了一段音阶,感觉还可以。

那边坐着聊天的两个女孩儿听到了音乐声,一块往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样?”顾飞拿着吉他站到了他旁边,手指在琴弦上滑过,“这吉他应该是经常有人弹,音还是准的。”

“挺好,”蒋丞双手在琴键上随意弹了一段,看着顾飞,“那……开始?”

“嗯。”顾飞点点头。

他俩没有商量要弹什么曲子,但都知道要弹什么。

顾飞的手在琴箱上轻轻拍出节奏时,蒋丞笑了笑,听着几个小节的前奏轻轻从顾飞指尖滑出,他的手指落到了琴键上。

那首曲子,两个人都已经烂熟于心,从任何一个小节开始,大概都能顺畅地继续下去。

一开始蒋丞的手略微有些紧,毕竟太久没碰,又不是熟悉的琴。

但第一遍弹完的时候,他已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间奏的时候他看着顾飞,在阳光里顾飞微微垂下的睫毛拉出很长的影子,轻轻颤着。

到钢琴进的地方,他抬眼看了看蒋丞。

蒋丞笑了笑,手落下,音符从指间跳了出来。

“我想,一个眼神就到老……”顾飞低声唱了一句。

蒋丞跟着轻轻哼着。

我想,抬头暖阳春草,你给我简单拥抱

我想踩碎了迷茫走过时光,睁开眼你就会听到

我想,左肩有你,右肩微笑

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

我想,一个眼神就到老

安静的阳光里,琴声,歌声,都低而轻缓。

蒋丞的视线一直在顾飞脸上,跟他的眼线交缠。

有时候他会觉得,永远是个挺不真实的词,无法确定,也没有办法抓得住,但却会在你完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里出现。

就在现在,在眼前。

两人指尖的音符里,两人交汇的眼神里,还有身边窗户透进来的这一小方阳光里。

顾飞在钢琴声里慢慢往后了两步,接过了老板从吧台里递出来的一朵玫瑰,走回蒋丞身边:“丞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蒋丞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接过了玫瑰。

“我们不需要什么纪念日,”顾飞说,“我们要纪念的不是按日子来算的。”

“嗯。”蒋丞看着他。

“我们得按一辈子来算。”顾飞说。

“啊,”蒋丞笑着点了点头,“一辈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