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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面前,是永远不可能用一句“习惯了”轻轻揭过的。

更何况,现在的窘境,完全是由于他的“不信”导致的。

如果他能放下一点戒心,如果能去帮帮关俊良,是不是华偲偲就能活,是不是……

南舟坐到了关俊良的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和额头。

关俊良的心跳得奇快,手指和额头都是一片异常的冰凉,脸色一片灰败。

他问宋海凝:“为什么他会晕倒?”

宋海凝快速擦拭了一下眼角,逼迫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

“关哥他性格是这样的……”她理解南舟在人类情感这方面的轻微缺失,轻声同他解释,“眼睁睁看着偲偲坠崖,还是从他手里,他接受不了……”

南舟“嗯”了一声,不再提问,只是静坐在关俊良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堂内陷入了绝对的静寂。

他们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减员事件了,对那痛楚早就陌生,因此当痛楚汹汹袭来时,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而当南舟把吊桥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告知后,教堂内的气氛越发沉郁。

班杭听完全程,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踹歪了旁边的一张条椅,把脸埋在了掌心中,发力揉搓起来。

南舟带回的讯息,只代表着一件事:

……东西两岸,都出事了。

因为他的猜忌,他刚刚失去了一位朋友。

班杭不想再失去了。

他哑着嗓子,轻声询问南舟:“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不能救?”

南舟和江舫都没有答他。

话说出口,班杭自己也觉得荒谬,自己埋下头去,不再多言。

他虽然莽撞,但早已不是刚刚进入游戏的那个愣头青。

谁也不知道触犯规则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让对面的队友更加陷入难解的绝境。

可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

他的耳畔又响起了下坠的风声。

宋海凝实在不愿意让这样的抑郁扩散开来,便主动尝试寻找话题:“老大,你说,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真的要等着那个恶魔……一个个把我们杀死?就像杀死偲偲那样……”

江舫接过话来:“很奇怪。”

宋海凝:“是,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那个恶魔究竟是什么目的……”

基思牧师做事细致,把所有的痕迹都掩盖得太过完美。

即使在焚毁的纸灰里,宋海凝都没能找到一丝半点的线索。

明明这次的副本,剧情比以往任何都简单,核心的矛盾点也是换任何人来,都能轻易抓得住的。

——两岸的主要NPC在谈一场恋爱,但因为一方沉疴缠身,他们的感情又明显不为当下的世界所容,他们只好各自寻求解决之道。

线索清晰,剧情明确,但他们偏偏就是有一种无从下手、无处着力的局促感。

江舫却打断了宋海凝的话:“我说的‘奇怪’是,华偲偲为什么现在才死。”

这话说得让班杭微微打了个哆嗦。

但他冷静下来后,也没有觉出什么不满。

他们跟着江舫,不是因为江舫看上去永远和煦的笑容,而是因为在任何时候,他都能足够冷冽地处理一切突发事变。

而他提出的质疑,也的确有理。

华偲偲被无声无息地掳走了十几个小时,难道他还能在悬崖边挂上十几个小时吗?

他们事先勘察过东岸的地形。

悬崖边无花无草无木,除了靠自己的一双手,行将坠崖的人根本是无所凭依的。

如果说华偲偲在那儿挂了十几个小时等人来救,简直是荒谬中的荒谬。

宋海凝推测:“恶魔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关哥和走近的时候,把偲偲放在崖边,关哥和阿杭因为怀疑未必会去,等偲偲力竭坠崖后,他们才会知道……”

电影里的恶魔不都是这样吗,为了占据一具躯壳,不惜任何手段地搞事情,制造恐怖事件,毫不手软地抓住每一丝心灵空隙。

随着推测的深入,她越发担忧起关俊良和班杭来。

这两人都亲眼见证了朋友的坠亡,心理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会不会被恶魔锁定为下一个目标呢……

江舫不置可否,转而问南舟:“你怎么想?”

南舟把手搭在关俊良的手腕上:“如果是那样的话,它真的很无聊。”

还深陷担忧中的宋海凝:“……啊?”

他望着关俊良的脸:“像你说的,正常人听到一个失踪十几小时的人在悬崖边呼救,根本不会去崖边看情况,更不会去救,他们只会觉得是陷阱而已。”

宋海凝想要反驳:“可是,关哥的性格……”

话说至此,她猛然一噎。

那恶魔……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性格?

当然,恶魔或许神通广大,全知全能,或许它早就被基思召唤而来,潜藏在他们周边,暗自窥探观察,在这几天内摸透了他们的性情。

可这样一只心机深沉的恶魔,如果有把握、有信心能骗关俊良到崖边,费了这么多周折,难道只是为了让华偲偲死在他面前?

就像南舟说的,如果恶魔的目的仅仅是这样,未免太“无聊”。

宋海凝越发糊涂了。

“‘不能过桥’……”南舟复念着那条被反复提及的规则,“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从现在的局面看来,不管是恶魔,还是游戏,都在一力促成他们“过桥”。

如果恶魔一一当着他们的面杀害他们的好友,的确有可能让他们惶恐不安,甚至为了保命,逃到西岸去。

东岸是绝壁一座,没有别的下山之路。

他们想要远离这片被恶魔支配的土地,只能过桥。

然而,“过桥”究竟会导致什么?

和这边的怪力乱神相比,西岸那边的故事画风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这边是由牧师主导的恶魔召唤,那边是由医生主导的科学怪人。

就算过了桥,又会有什么后果?

南舟不由地想到了,燕尾服执事在桥上脱口而出的话。

“……玷污上帝赠送给世人的礼物,必然会招致上帝的诅咒”。

这是西岸那边,唯一和“神”相关联的内容。

什么是“上帝赠送给世人的礼物”?

“上帝的诅咒”又和“恶魔”有什么关系?

雪莱公爵,究竟想做什么?

打破南舟思绪的,是遥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响。

四双眼睛齐齐望向教堂外围,就连南极星都被惊醒了,从二层的卧室枕头下顾涌顾涌地爬出来,睡眼朦胧地站在窗边,眺望向对岸森林间摇曳的灯火。

南舟问:“什么声音?”

江舫立起身来,神色愈发沉重。

他简短地答:“枪声。”

话音甫毕,西岸方向传来了第二声枪响。

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他们,在追捕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