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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寂静如水。

枯树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子, 月君在树下一人独酌,无端显得有些寂寥。

只不过,他的杯子是茶而不是酒。

永夜里没有主神会让自己真正醉酒——连酒神都不会, 遑论月君。

在这里, 他自然看不见安菲和郁飞尘的影像, 也听不见他们下棋时的对话。他能看到的,只是天幕上一方巨大的、变动着的棋盘。

棋盘上斗转星移, 人世间沧海桑田。

“不愧是永昼的神明啊。”夜风中,月君轻叹。

“用了很多个纪元,我才雕琢出整个世界的轮回, 让它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们却好像拿起棋子, 就知道要往哪里下一般。”

枯树的枝条轻轻晃动, 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哈哈, 不,我当然不是在因此自惭形秽,”月君说, “我只是在感叹,能够对世间的规则和力量拥有如此惊人的感知和掌控,他们一定经历过太多磨炼。永昼的主神自所有人有意识起就存在, 也许,在我们漫长的历史中, 他没有一刻停止过这种尝试……”

枯树再动。

“你在恭喜我?”月君微笑,“的确, 要做到这样, 除了实力, 还要有对整个世界恒久长存的期望。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棋盘, 已经能够证明他们与我是同道之人。”

语声意味深长, 似乎还有未竟之语,但月君轻啜一口茶,没有再说什么。

寂静中,时光流逝,一片枯叶挂在枝梢抖了抖,而后彻底脱离那里,无力落下。

月君伸手接住那枚枯叶,仰头看枯树的枝桠。在那里只有两三残叶还兀自挂着,除此外别无他物,而枯叶飘摇无依,仿佛再来一阵风,它们也要落去了。

月君凝视着风中的枯木,目光却似乎穿越虚空,到无限远处。

“寿数将尽,生机已绝。”他轻声问,“你何时再发新枝?”

回答他的,只有枯树的沉默。

虚空中,棋还在下。

棋势已经分明,大局也已落定,剩下的只有细微的推移和调整。

安菲:“我们已经下了多久?”

郁飞尘:“不知道。”

“我曾经听过古老的故事,一个人看完了一局棋,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最后却发现已经过了一百年。”

“这个故事很好。”郁飞尘说,“也许我们出去的时候,永昼已经毁灭了。”

安菲真是不知道郁飞尘究竟为什么对永昼毁灭这件事抱着这么大的期待。

“当然永夜也是。”郁飞尘适当补充。

但是无济于事。

“月君那么善良,才不会和你一样。”安菲说,“如果永昼或永夜有事,他一定已经中断棋局,放我们去收拾局面了。”

郁飞尘:“也可能月君已经趁我和你不在的时候,把天平的权柄都拿到了。”

这次轮到安菲用棋子去丢他了。小郁的道德虽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明显问题,但有时候说出的话真是会让人想要教育。

棋子打在郁飞尘胸口位置,然后往下掉,这人不动声色接住,把它落在棋局上。看不出神情的变化,但莫名有种这个人被教育后反而很得意的观感。

棋罐已空,郁飞尘说:“我好了。”

棋盘之上,流光溢彩的众神各司其职,各行其道。

棋盘之下,形形色色的众生经历春夏秋冬、喜怒哀乐。

“我也是最后一枚了。”安菲执着最后一子,悬在棋盘上空,他的目光再次遍观全局。

“小郁,”安菲说,“你觉得月君的棋局,最重要的是什么?”

棋盘上,棋子的颜色各不相同,然而深深浅浅,如同黑与白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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