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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下砒|霜,江暮阳每下一次,裴清就把他按在院子里的青石桌上趴着,直接从后面来。

有时候会蒙住江暮阳的眼睛,有时候不蒙,但不管蒙不蒙眼睛,江暮阳都会闭着眼睛,不肯去看裴清。

现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初还真是自讨苦吃。

江暮阳心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便是裴清说得那样,也不算什么机缘吧,只是上天多眷顾了些。”

“既然你们都没事,为师也就放心了。”

长胤真人如此道,又把目光落在了裴清的身上,眸色很快就深邃了许多,他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单单只留下了裴清。

江暮阳见状,心里暗暗担忧,师尊是不是也发现了裴清的不对劲儿,该不会要把前辈的元神逼出来吧。

便悄悄瞥向了裴清,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江暮阳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后,屋里就只剩下了师徒二人,长胤真人起身,缓步走至了裴清的面前。

细细打量片刻,忽然出手,一记掌风擦着裴清的耳畔而过,裴清丝毫未动,原地站得很稳。

浓密漆黑的长睫,微微低垂,让他看起来既清俊出尘,又含蓄内敛,既雅且正。

长胤真人收回手,轻唤了声:“你是锦衣?”

裴清道:“师尊,徒儿是锦衣。”

长胤真人:“这些年,你似乎过得并不好。”

“十年时间,不过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在魔域的那十年,徒儿一直都在沉睡,并不知魔域之外的情形。因此,也算不得苦。”

裴清轻声道:“倘若徒儿知晓,师门因为思念徒儿,而将暮阳当作徒儿的替身,那么,徒儿一定会出手阻止这一切。”

哪知长胤真人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为师指的,并不是你在魔域沉睡的这十年。”

“师尊?”

“在其他时空,你应该过得并不如意。”

长胤真人抬眸凝视着裴清的脸,语气十分笃定。

裴清颇为诧异地抬起脸来,瞳孔微微发颤,轻轻地道:“师尊怎么知道?”

他并没有告诉师尊,自己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

他不知道师尊是怎么看出来的,又是怎么推断出,他在另外一个时空,过得并不如意的。

不过,这些都被师尊猜对了。他的确过得很不如意。

在江暮阳离开后,他守着江暮阳冰冷的尸骨卧棺,陪了好几年。

本想为江暮阳殉情,可无论裴清怎么做,他就是死不了。

他和江暮阳只差了十岁,可却时光交错了千年,中间更是隔了两个时空,魂不知归期。

“锦衣,难道你忘了你的父母是如何死的了么?”长胤真人不答反问。

裴清摇了摇头:“徒儿没有忘。”

他的父母当初死得非常蹊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诡异。

裴清的母亲是一名灵言师,自幼双眼通阴阳,可窥见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但天机不可泄露,她可以窥见,却不能往外说,更不能阻止,否则就会遭受天谴。

不仅她一个人要遭难,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起因是,裴清的母亲有一日,突然窥见了裴清的未来,似乎发现了极其不得了的事情。

竟想着要为年幼的裴清逆天改命,结果不仅没能成功,还引来了天谴,当场筋骨寸断,爆|体而亡。

裴清的父亲法力通天,自然不肯让妻子这般惨死,便设下时空回溯法阵,试图扭转乾坤,潜回过去,制止妻子为裴清逆天改命。

但也没有成功,双双惨死在了裴清面前,临死之前,将年幼的裴清托付给了长胤真人,并且嘱咐,永不许裴清使用时空回溯之法。

这个时空回溯之法,在修真界失传已久,除了裴清的父亲精通之外,便只有裴清还略知一二。

当初裴清学了时空回溯之法,而陆晋元学了灵言术,都只学了些皮毛。

哪怕就是长胤真人,也对时空回溯之法,研究甚少。

长胤真人道:“你既没有忘记,你在你父母面前,立下的誓言,却又执意违背誓言,启动了时空回溯之法,想必一定有你非来不可的理由。”

“但是锦衣,你要知道,天机不可泄露,逆天而行,终究会伤人伤己。”

裴清知道,但他还是用了,并且也成功来到了这个时空。

在这个时空中,江暮阳再也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阳阳,一个永远倒在了寒冷的雪地里。

一个还在顽强地向阳而生。

裴清不能不回来,如果,他不回来的话,那么他就再也找不回他的阳阳了。

他可以顺应自己的命盘,可以在未来,被人欺|凌,被人羞辱,被人当个玩意儿戏弄。

也可以沦为任何人的炉鼎,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这就是他的命。

但唯独不能让阳阳消失,他要送阳阳回家,回到真真属于阳阳的地方。

哪怕,让他用血肉来铺送阳阳回家的路,他也心甘情愿。

“师尊,这上面有东西压着,徒儿不能说,也无法说出口。”裴清抬眸,目光似乎能穿透屋顶,直面浩瀚的苍穹,“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长胤真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苍穹的尽头便是主宰世间万物的天道。

也是天地之间的法则,无人能破天道,也无人能胜天道。

“锦衣,为师虽然不知道,你往后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但为师是你的师尊,自当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哪怕是与头顶的天道为敌,也在所不惜。

长胤真人隐隐察觉到,裴清可能是为了江暮阳而来,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裴清道:“师尊,今世的裴清,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没办法告知,但想来,另一个我一旦再度苏醒,必定会有所察觉,还望师尊能为我隐瞒。”

“还有,暮阳那里,他只怕也怀疑我的身份了。”

长胤真人道:“你想让为师如何隐瞒?”

“便当我是裴清的心魔罢了。”裴清轻声道,“只要是师尊说的话,不管是另一个我,还是暮阳,都会相信的。”

长胤真人点了点头:“好。”

裴清又道:“师尊,能否答应徒儿,无论如何,永不对暮阳动手,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哪怕暮阳犯下弥天大错,哪怕他杀了徒儿,也请师尊不要对暮阳动手。”

长胤真人神情复杂起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他道:“好,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为师永不对暮阳出手,永不伤他。”

师徒二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忽听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双双对视一眼,便往门外走去。

裴清一脚才踏出房门,就听见陆晋元呵斥了一声:“你还敢来!我告诉你,暮阳是苍穹的弟子,是我的师弟!上有师尊,下有师兄,还轮不到你对他指手画脚!”

一楼大堂乌泱泱聚集了好些剑宗的门生,地上更是一片狼藉。

云昭被人七手八脚的,从废墟中搀扶起来,脸色煞白煞白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好。

而江暮阳正坐在大堂里,唯一完整的桌子边吃饭,手里攥着一根筷子,上面扎了一排肉丸子,他好像吃冰糖葫芦一样,一口一个肉丸子。

镇定自若地,好像根本不知道大堂里发生了何事。

陆晋元正满脸气愤地站在一旁骂人,骂得相当难听。

而林语声则是两头劝和,又被陆晋元厉声道:“大师兄,你退开!这事我今日管定了!剑宗想欺负到我们苍穹弟子的头上?那就打!谁不服便打到服为止!”

林语声道:“不可,两宗一向交情甚笃,不能因为暮阳一个人,影响了两宗之间的情谊!”

陆晋元:“呸,什么情谊!你刚才没听见?云昭说了,我羞辱他母亲,他早晚要弄死我!”

他又冷眼剜向云昭,“简直大言不惭!我要不是看你此前受伤颇重,方才我那一脚便不会留情!”

大堂里乱糟糟的,嘈杂得很,剑宗的门生人多势众,将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

裴清偏头,唤了声师尊。

长胤真人道:“在场都是些小辈,为师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好贸然出手,你比语声更稳重,你去处理便是。”

语罢,直接转身回房去了。

裴清自二楼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江暮阳的身前,众人见他出来了,纷纷望了过来。

云昭通红着眼,煞白着脸,血色寡淡的唇瓣蠕动了几下,无声地唤了句:裴师兄。

“锦衣,你下来得正好,快劝一劝晋元,怎能因为此前一点点误会,便大打出手,伤了两宗之间的情谊,若是让师尊知道,恐要怪罪。”林语声上前几步道。

然而,裴清根本就没有看他,只是竖起一根手指,作出禁声的动作,而后把目光落在了江暮阳身上。

“裴清,”江暮阳抬头,眨巴眨巴眼睛,把手里的肉丸子显摆给他看,“莲藕猪肉馅的,你吃不吃?”

林语声气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吃!”他又对裴清说,“小师弟,唔!”

迎面一张黄符就贴了过来,他大惊失色,慌忙要去揭符,哪知双手就被白绫缠绕住了。

裴清一挥衣袖,林语声整个人就跌坐在了板凳上,被白绫绑得非常结实,动弹不得。

陆晋元望了一眼,假装没看见大师兄求救的眼神,慢悠悠地把目光偏转过去了。

“吵。”裴清微蹙着眉头道,“现在清净多了。”

江暮阳:“……”

哇,前辈就是前辈,当真行事作风比裴清果断多了。

他早就想这么对林语声了,前辈直接把他没做的事情,给做了!

哪怕前辈就是裴清的心魔所化,那也比裴清那个小古板讨人喜欢多了!

江暮阳的眼睛都亮了,在这一刻,裴清就是解救他耳朵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