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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阳忍不住望过去一眼。

只一眼, 他的瞳孔就剧烈颤动起来。

面前这个衣衫尽碎,披头散发, 浑身血淋淋的人, 怎么可能是云昭?

一只左眼球,被生生捣碎了,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 干涸的血块, 以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爬满他整张脸。

和记忆中俊秀至极, 骄傲至极,也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剑宗少主截然不同。

江暮阳一度以为, 这并不是云昭。

可他的的确确,又是云昭, 一个被人践踏到烂泥里的云昭,一支高傲的红梅,被人折断,摔下云巅的云昭。

也是肮脏的, 狼狈的, 又残破不堪, 好像一个破掉的木偶娃娃……他甚至都不能说话了, 不晓得意识是不是还清醒,一直歪坐在地。

身下好大一滩血迹, 他的头发湿了干,干了又湿, 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双手布满深浅不一的血痕, 值得一说的是, 他十根手指甲,被人连根-拔|了,只留下血肉模糊一片,还在不停往外冒血。

云昭还可以动,垂着头,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这副被人狠狠践踏过的模样,落在了在场每一个宾客的眼中。

也可以说,只要今日,在场中有一个人的嘴不严实,那么云昭的名声就此毁于一旦了。

别人一旦提起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被人践踏过的凄楚模样。

江暮阳满脸错愕,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的眼前一片血红,鼻尖满是鲜血的气味。

耳边嗡嗡作响。

有一瞬,好像透过云昭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一样的狼狈不堪,一样的满身鲜血,一样的气息奄奄。

可不一样的是,云昭有人疼,有人爱,江暮阳没人疼,没人爱。

云宗主紧紧抓住了云昭的手,没有任何嫌弃,不断地为他输送灵力,一声声急切地唤:“阿昭,醒醒,阿昭!”

“来人!把进出剑宗的所有门,通通关上!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擅自离开剑宗!”

“谁要是敢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我必定倾尽剑宗满门之力,将其碎尸万段!其师门,亲人,朋友,诛杀殆尽,一个不留!”

云宗主目眦尽裂,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音一落,瞬间十多个门生窜了出去。

迅速封锁进出剑宗的门,小到连狗洞都不肯放过。

任何人都别想擅自离开剑宗!

这就是江暮阳和云昭不一样的地方。

同样是被人折磨羞辱了,前世的江暮阳无人怜他,明明不是他的错,可别人对他如避蛇蝎,冷眼相待。

甚至指责他,为什么别人都遇不到这样的事,偏偏就让他遇见了?

还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出事了,光打死苍蝇也没用,蛋出了问题,日后还会吸引更多的蛇虫鼠蚁。

总而言之,话说得相当难听,相当恶劣。

那时的江暮阳特别希望,有人能不嫌弃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没有关系,这不是他的错。

可是……江暮阳等了很久,他真的有等过的,但他的真心,总是一次次地错付。

后来,他就不等了,彻底把心封锁起来,一个都不信,一个都不爱。

江暮阳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看见林语声放下了怀里的凤凰,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披在了云昭身上。

堪堪遮掩他满身的伤痕。

“阿昭,不怕,二叔在此,定能护你周全,只要二叔在,谁也不能再伤你分毫了!”

云宗主抓着云昭的手,强忍着滔天的怒意,语气都有些哽咽了,他看着云昭的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好似在寻找什么,便低声询问,“阿昭,你在找什么?”

“玉简……”

“什……什么?”云宗主没有听清,侧耳过去,沉声问,“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玉简……”云昭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极了,整个人显得很木然,好像也不知道痛了,手掌摸索过的地面,一片血红,呆愣愣地低喃,“我要玉简……”

“什么玉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要玉简做什么?!”云宗主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取出一块玉简,塞到了云昭掌心,“给你,这是二叔的玉简,阿昭听话,我让人先扶你下去休息……”

哪知云昭一把将玉简狠狠砸了出去,猛然抬起脸来,从那空洞的,血肉模糊的左眼,缓缓流出了一行血泪,苍白的唇微微蠕动,缓缓吐出一句:“不是这个,我要的不是这个玉简……我要原来那个……我要一模一样的。”

云昭这么说,那云宗主瞬间就明白了,他下意识转头望向了江暮阳。

而其他人也顺着云宗主的目光,望了过去,齐刷刷地落在了江暮阳的身上。

就连江暮阳自己,也突然明白了云昭是什么意思了。

他和云昭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为了方便联系,江暮阳曾经送了一枚玉简给他,无论江暮阳身处在何地,哪怕是天涯海角,云昭也能通过玉简,追寻江暮阳的下落。

正因此,才有了今世在密林中狭路相逢,云昭误认为江暮阳是炉鼎的风波。

可这枚玉简,不久之前,江暮阳已经当着云昭的面,捏成了齑粉。

别说是云宗主了,就连江暮阳也寻不到一模一样的玉简了。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穷其一生都求不得,盼不得。

“玉简……我要玉简……那是暮阳送给我的玉简,我要……我就要那一个……”云昭好像失了智一样,喃喃自语地说,要那枚玉简,“就算我死了,我也要那枚玉简与我同葬……”

云宗主看不得他这副凄楚可怜的模样,既恨铁不成钢,又心疼得很,为了宽慰云昭,几乎是有几分恳求意味地唤了声:“江公子……”

江暮阳攥了攥拳头,沉默不语。

“江公子,我家阿昭天生就是个痴情种,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谁都认不得了,却偏偏还惦记着,你当年送他的玉简。”

江暮阳依旧没有开口,场上的气氛,一副死一样的诡异。

就连林语声也忍不住帮腔了,他说:“暮阳,朋友之间,焉有什么隔夜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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