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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十七岁了,一百二十多斤,活了三辈子了,还不知道长点记性?

师尊他老人家早就看破了红尘,一向清心寡欲,六根清净,在修真界素有威望,可不能断送了他的名声。

要是裴清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江暮阳现在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他也说不清楚了。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自圆其说。说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细若蚊吟了。

紧张惊恐到不敢抬头,生怕会看见师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就在江暮阳以为,他的心脏快要破体而出之时,师尊缓步走了上前,月牙白的衣衫上面,绣满了银色的云纹,走动间宛如活过来一般,蜿蜒流动,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一双玄色长靴最终落在了他的眼前。

江暮阳抿紧了唇,刚要开口解释,师尊却向他伸出了手。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

如同十年前那样,一位仙风道骨的尊者,目光是那样悲天悯人。

一开口,声音温柔得好像今夜的晚风。

“暮阳,摔疼了么?”

江暮阳的耳畔边,同时也响起了当年的声音。

“你可愿跟着本尊?”

江暮阳昂着脸,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咬着手指,满脸渴望的孩子了。

也不会再说出“跟着你就能吃饱饭吗”的话了。

他也徒然想起,当年和师尊的初见,师尊就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看起来俊美出尘,仙风道骨。

原来师尊还有这样款款温柔的时候,只不过江暮阳早就忘记了。

如果当初,他一直跟在师尊的身边,没发生那么多事,那么他也许能在师尊的庇护下,一辈子吃饱穿暖,衣食不愁。

能永远当师尊身边最小的徒弟,一辈子仰仗着师尊,陪伴着师尊。

江暮阳突然觉得难过极了,因为他曾经被最敬仰孺慕的师尊,一剑穿胸而过,一点活路都没有给他留。

明明他是那样敬重着师尊,信赖着师尊,把师尊当爹又当妈,打小就喜欢黏着师尊。

哪怕最后江暮阳变得极度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极度暴躁癫狂,也没舍得伤害师尊半分。

因为,他是真心敬慕着自己的师尊。

可到了最后,送他上西天的,依旧是师尊。

连他不小心摔一跤,都会伸手拉他,还关心他疼不疼的师尊,到底为什么前世会刺他一剑。

他就真的让师尊那么失望了吗?失望到,只有杀了他,才能泄愤的地步。

就是一晃神,师尊已经将他拉了起来,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自然无比地替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师尊,弟子刚才……冒犯了师尊,弟子有错……”

江暮阳心神不定地低声道,根本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脸。

“无妨,不提了,摔疼了罢,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毛毛躁躁。”

师尊真是好脾气,居然丝毫没有怪罪,也没有问责。甚至不对此事进行追问,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晋元此次伤得太重,为师打算明日就带他回山,至于魔尊,他这次问世,仙门百家人心惶惶,为师须得回去主持大局。恐不能时时庇护你了。”

说着,师尊便从衣袖中,取出一摞黄符。皆是师尊用自己的血,亲手画的守护符,看来师尊真的很关心他,连他把守护符用光了,师尊都知道。

“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别让师尊担心。”

除了符咒,还有一瓶丹药,也是他用心头血炼制而成的。

江暮阳双手接过,望着厚厚的一摞守护符,还有一整瓶的丹药出神,好久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师尊,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唤我一声师尊,这个理由够了么?”

长胤真人微微一笑,下意识伸手,想像从前一样,抚摸着徒儿的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渐渐收拢起手指。

在他的手即将放下的前一刻,江暮阳突然往前冲了一大步,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还在师尊怀里肆意撒娇的年纪。

心头一热,整个人就冲了过去,小牛犊子一样,扑到了师尊怀里。

两个人贴得非常之近,衣衫贴着衣衫,江暮阳甚至都能嗅到师尊身上,淡淡的降真香气,好像置身于道观之中,周围是鼎盛的香火,师尊威严如神明,就是观中肃穆的三清像,而他只是信奉神明的小小信徒。

他扑到了跟前,还跟孩子一样,伸开双臂,毫无避讳地环住了师尊的腰肢,师尊的手也就那么顺势地贴在了江暮阳的脸上,触手温热,好像暖玉一样。他触摸到了徒儿的脸。

不是小时候的徒儿,而是已经成长到,可以行人事的徒儿。

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为渴求的人。

“暮阳……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长胤真人微微一愣,指尖的温热,让他短暂性地错愕了片刻,此时此刻,他的徒儿正这样亲密地拥着他,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他都忘记了,上一次江暮阳这样满脸依赖地抱着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只依稀记得,那时的江暮阳还是孩子模样,个子也没现在高,头顶也只到他的胸口。

五官是属于裴清的,却还没有长开,满脸的稚嫩。

不过短短几年,江暮阳都长这么大了,面容虽同从前截然不同,但小时候的习惯依旧没变,抱别人的时候,喜欢直接扑过来,紧紧环着腰。

座下几个徒弟中,也就江暮阳敢这样抱着他了。

长胤真人的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忍不住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江暮阳的眉骨,看着徒儿好像狐狸一样,温顺地眯着眼睛,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了此前在幻境中,他亲眼所见的种种,女身的江暮阳,大红的喜袍,娇羞的容颜,那一闪而过的洞房花烛,一声声甜腻的师尊……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般,云里雾里的,恍恍惚惚,让人看不真切。

他在这一刻,难以按捺心头的悸动,忍不住伸手回抱。

却在下一刻,听见了江暮阳从他怀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师尊,暮阳不想长大了,想在师尊面前,当一辈子的小孩子。”

这一句师尊,陡然将青年拉回了现实,是啊,他是师尊,江暮阳是徒弟,他们是师徒,他怎能对江暮阳产生超出师徒之外的感情?

终究是他六根不净,妄想着不该妄想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