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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鸿倒没想到这块儿去,他的注意力都被“红着眼眶掉眼泪”吸引了,十分惊诧地偏过头,很不怕死地问:“大哥,你什么时候在阿轩面前红着眼眶掉眼泪了?”

“你给我住口!”

林墨白脸色铁青,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

居然被小景当众指责他偷潜入房中,摸别人的脸,还抓别人的手,红着眼眶掉眼泪!

林墨白原本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思念着二弟,遂忍不住想接近小景。

因为睹人思人,看见小景,想起了当年的林景,情到深处不能自控,眼眶红了怎么了?

掉眼泪又怎么了?

可怎么从小景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

林墨白甚至觉得,自己如今在小景的心里,根本没有半点当兄长的样子,反而像……像一个脑子里有什么大病的人。

这让他觉得无比头疼,也无比郁闷。

许久之后,林墨白才暗暗说服了自己,不能和一个六识不全的少年计较,计较到最后,气的还是自己。

深呼口气,林墨白冷着脸道:“阿轩,这些事情就不必在人前说了吧?说出口不觉得丢脸么?”

“我不觉得丢脸,又不是我的错。你都敢做,你还怕我说?”

小景可不吃他这一套,血色爬满了他的双眸,浑身好像都充满了力量。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现在能一拳把林墨白砸成一滩肉泥。

就好像此前那个杀人如麻的县令一样。

把林墨白碾成一滩烂骨烂肉!

小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只觉得冲天的怨气,弥漫在整个胸膛。

如果他不把这种怨气发.泄出来,就会像之前死在地道里的邪修一样。

整个人胀成一个大气球,然后“嘭”的一声,爆.体而亡。

“啊!!!!!!!”

小景仰天长啸,猛然一甩拂尘,厉声呵道:“给我说!”

“我不明白你想知道些什么!”

林墨白作势要抽剑,冷不丁又想起,此前小景也发疯过一次。

而那次他和沈清源双剑齐发,剑指着小景。

害小景受了好严重的伤,仰天喷了好多血。

事后昏迷不醒不说,好不容易醒来,痛到连口水都不能喝。

如此一想,林墨白又把命剑摁了回去。

见小景飞身袭来,侧身躲闪开来,可那拂尘本就是当初林景的法器,如今物归原主,又有那种很奇怪的罡气操纵。

自然威力无穷,每一根拂尘的长毛,都宛如锋利的刀片一般。

林墨白饶是躲闪得如此轻盈迅猛,还是不小心被拂尘所伤,在脖颈上划出一条血口。

惊得林惊鸿大喊:“大哥!”

“我没事!这不关你们的事,都不许插手!他有气就让他撒!我看他到底能疯到什么时候!”

林墨白一声令下,那些门生便只能按兵不动。

同样按兵不动的,还有越无尘。

越无尘见小景如此,大抵也猜出,小景是怒气缠身,若是不将身上这股劲儿释.放出来。

反而会受到不轻地反噬。

小景看起来太乖了,平日里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

哪怕是和越无尘争执,声音也不算很大。

难得看见小景如此动怒,对于一个六识不全的人来说,任何喜怒哀乐,都显得弥足珍贵。

林墨白但凡还有点良心,对林景这个弟弟,还有些许疼爱和愧疚,就绝对不会对小景动手。

而且,小景应当也不会吃亏。

因此,越无尘并没有出手阻止。

只是走上前去,替受伤的村民们包扎。

目光落在二虎爹娘身上时,越无尘的眸色又黯然了许多。

林惊鸿站在一旁急得又蹦又跳,后来见小景还挺厉害的,不仅一点没落下风,还把空手的林墨白逼得往后不停倒退。

虽然,林惊鸿很担心大哥的安危,但转念一想,小景不受伤就好了,只要小景消气了,那就万事大吉。

总归两个哥哥是手心手背,二哥终究是手心那块肉,林惊鸿的手指,只能对内握紧,却无法曲过去包.住手背。

见小景没吃什么亏,林惊鸿也就放心了。

知道小景很在乎身后这群村民,林惊鸿赶紧投其所好,也凑过去查探村民们的伤情。

可一只手的林惊鸿,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吩咐林家门生们都过来帮忙。

死者为大,林惊鸿让人脱下外裳,把二虎爹娘的尸体给蒙起来了。

余光一瞥,他瞥见了身旁的道士,略有些惊疑地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阿轩周围?你与阿轩何时认识的?你又是哪个道观的道士?法号叫什么?师承何人?你大师兄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倒了出来。

越无尘懒得搭理他,淡淡道了句:“聒噪。”

而后便从村民们手中,接过了二虎子。

听见村民哭道:“二虎他哥,你也别回道观了,留下来照顾二虎子吧?他才失去了爹娘,可不能再被哥哥丢下了!”

“是啊,玉龙,你爹娘都死了,就剩这么个弟弟,你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干脆还俗吧?”

“玉龙,你爹娘都死了,你怎么……你怎么不哭啊?”

其余村民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阿轩是个外来的,在二虎家就住过一阵子,方才还掉了眼泪,眼下又疯成了这样。

偏偏陈玉龙是亲生的,居然一点都不难过。

村民们不知道,道士是不是都这样,一旦入道,就了断与亲人之间的情分了。

还是说,只有陈玉龙是这样的。

多少是有些凉薄冷血了。

“我不是陈玉龙,抱歉,此前是我骗了各位。”

越无尘轻声道:“原本,我是想解释清楚的,可没想到事发突然……抱歉。”

此话一出,村民们满脸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面前的道士居然不是陈玉龙!

那么又为什么要假扮陈玉龙,还来到陈家村,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

莫非是为了……

村民们为人都很老实,但也不是傻子,纷纷把目光落在了与林墨白正打得难舍难分的小景身上。

直觉告诉村民们,面前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阿轩,原来也不是普通人。

看着村民们如此沉默,又有些警惕的样子,越无尘又开口道:“不过,我会你们重建家园,也会好生为死去的桂芬,还有二虎爹娘超度的。”

村民们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将二虎子从道士怀里接了过来。

“可怜的二虎,实在太命苦了!”抱着二虎子的妇人忍不住哭道:“那陈玉龙到底在哪里?还能不能回来了?总不能放着弟弟不管吧?”

越无尘道:“此事,待我回到宗门,必定会调查清楚。”

二虎娘临死前的遗言,只有小景一个人知道。

因此,越无尘还不知道,真正的陈玉龙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初死的人,远远不止林景一个。

伴随着林景以身殉道,还有很多涉及其中的弟子们,也跟着死去。

他们中很多人,被废掉了修为,逐出师门后,只想回家找亲人。

可失去了修为的他们,比普通的凡人还要弱。

有些扛不住冰天雪地,冻死在了荒郊野岭。

有些没有银钱,在街头沦为乞丐。

还有好些人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可山高水远,回家的路太长了,也太曲折了。

他们和林景一样,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同样没熬过那个寒冷的,冰雪交加的冬天。

一直到死都回不了家。

“奇怪,那你到底是谁?你接近阿轩,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林惊鸿一跃而起,提剑指着越无尘,呵斥道。

越无尘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不过抬手曲指轻轻一推,命剑铮的一声,直接脱手而出,倒飞出去。

深深地扎在了地上。

那些林家的门生见状,也赶紧冲了上前,把林惊鸿护在中间,满脸警惕地剑指着越无尘。

越无尘没说什么,等帮一个村民接好断骨之后,才冷声道:“本座可不是你二哥,不会像他那样,处处纵着你。你二哥当初都不敢拿剑指着本座,就你也敢?”

林惊鸿听罢,微微一愣,这语气好熟悉啊……

这不就是越宗主?

可是,越宗主怎么变了模样了?

居然还同小景在一处?

可恶!

林惊鸿心里暗暗怒道,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直接吞颗易颜丹,然后换个身份接近小景,再和小景当朋友。

还怕小景会一次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如今被越无尘捷足先登,小景经此一事,必定警觉了,以后再用这招,怕是不行了。

“你到底疯够了没有?还嫌事情闹得不够丢人?”

林墨白趁着躲闪拂尘时的空挡,一把抓住小景的右手,压低声儿道:“够了,阿轩!别再闹了!事情已经闹得很难看了,再闹下去,如何收场?”

“拿开你的脏手!”

小景丝毫不领情,一拂尘打在了林墨白的手臂上,抽碎了他的衣袖,划出了道道血痕。

林墨白分毫未松,反而抓得更紧了,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阿轩!别再闹了!我不过就是杀了个纵火的邪修,我有什么错?你就追着我要打要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