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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抱拳,面向越无尘深深鞠了一躬,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弟子暂且借师尊的命剑一用,来日必定亲自将剑送回来,向师尊请罪!”

话音未落,他一回身,抓着罗素玄的手腕,低声道:“快走!”

二人飞身而起,御剑便要离开,道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敢擅自阻拦,其余宗门也不愿公然得罪越无尘,便也只能隔岸观火。

林墨白却不管这些,飞身追去,还没往前行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哥”。

他应声回身一看,就见林惊鸿不知何时抽出长剑,雪亮的剑刃抵着自己的喉咙。

“惊鸿!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

“大哥,放小景走吧,我相信小景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不要总按照自己的想法,强制性要求小景如何如何,也是时候该听一听小景的真实想法了!”

林惊鸿的声线都颤了起来,有些哽咽地道,“我真的不敢相信,大哥居然,居然会对小景说那样的话!我那么期盼着小景重登仙途,可大哥却要亲手废了他。”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大哥什么都依你,惊鸿,你听话,先把剑放下!”

林墨白对着左右的门生使了个眼色,门生们立马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下,而后顺着罗素玄逃走的方向追去。

深呼口气,林墨白又道:“这么多人都看着,惊鸿,莫让大哥为难。”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为难大哥,可是大哥处处在为难小景!”

林惊鸿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拿剑的手都有些抖,将脖颈都割出了几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吓得林墨白瞳孔骤缩,趁其不备,冲上前去,一把抓着剑刃,使劲一绞,剑刃划破皮肉,绞出了大量的鲜血。

将剑刃夺过之后,林墨白才怒火中烧起来,咬牙切齿道:“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真是半点都不让我省心!跟我回家!”

语罢,林墨白拉过林惊鸿的手腕,不由分说将人强行带离了无极道宗。

其余宗门见状,知晓不好多加逗留,也纷纷上前拱手,趁着天色还亮,赶紧下了山去。

原本人山人海的会场,很快就人去楼空。

沈清源捂着胸口,目光迟迟未能从小景离开的方向收回来。

走上前去,才低声唤了句师尊,便见越无尘抬了抬手,神色冷漠地同众人道:“今日之事,本座自有定夺,若有疑意,稍后再议。”

而后也不顾旁人,转身离开了会场,沈清源正欲追过去,玄真长老便道:“你且先下去疗伤,我跟过去看看便是。”

越无尘步履匆匆,离开会场之后,便拐至了一条无人的小道,脚下一顿,更大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额头上的裂魂印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忽闪忽闪的,好似风中残烛,很快就要灭了一般。

“无尘,你这又是何苦?”玄真长老从后面追来,作势要搀扶越无尘。

直接被越无尘抬手拒绝了,他道:“无妨,我不碍事,劳烦师兄牵挂了。”

“林景是林景,常轩是常轩,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可已经……已经相隔了足足七年,所有的事情都对,可唯独时间不对,林景也许……再也无法真正回来,你修了那么多年的无情道,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玄真长老又急又气,他并非山中普通的挂名长老,而是执剑长老,乃宗主越无尘的同门师兄。

年纪也比越无尘要长上许多。当初因修为不如越无尘高深,也未有他那般惊才绝艳的修炼天赋。

遂无缘宗主之位,天性又不喜收徒这般繁琐之事,便将越无尘的徒弟们视如己出。

当初玄真长老很看好林景,打心眼里喜欢林景,曾经向越无尘讨要了许多次,可越无尘都置若罔闻,不肯忍痛割爱。

玄真长老也曾将林景看成下一任的执剑长老培养,即便他也很惋惜林景的英年早逝,可终究造化弄人。

越无尘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看不开,就是勘不破。

怎么都勘不破。

只觉得浑身宛如碎骨一般的剧痛,越无尘的气血难平,自咬紧的齿缝中,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当初的林景,耳边也蓦然响起了林景的声音。

好似人间五月的晚风一般,轻柔地唤他“师尊”。

越无尘高大的身形,宛如山崩一般,毫无预兆就倒了下去。

额间的裂魂印也黯然失色。

“无尘!!!”

另一头,小景带着罗素玄御剑离开。

他们不敢停下,一径飞出去好远。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了,才在一处林深中落地。

小景从前在陈家村生活,有了一定的野外求生经验。

寻到一个由杂草掩盖的洞穴,扒开杂草,将罗素玄搀扶进去。

而后就在洞穴里进进出出,捡了好些枯枝落叶。

小景再不是从前那个,生火都把自己弄得满手鲜血的小景了。

即便他不会用明火符,身边也没有火石。

但他有一剑在手,何惧生不出一堆小小的火?

当即用剑刃在旁边的石头上,快速地摩|擦几次,飞扬起的火星子将枯叶点燃。

小景手脚麻溜地把火堆生了起来,之后又用干草把洞口重新掩盖好。

他知晓荒郊野岭,可能会有野兽邪祟出没。

而自己身上穿的道袍内绣了护身符咒,可以抵御邪祟。

便脱下了外袍,用一根树枝撑着,挡在了洞口附近不甚明显的地方。

一来,可以抵御邪祟靠近,二来,不容易被追杀他们的玄门弟子发现。

等做完这一切后,小景也很幸运,在捡枯枝的时候,发现树上结了几个野果子。

索性把野果子全摘了下来,用衣衫兜着回到洞穴中。

罗素玄已经脱下了衣衫,正吃力地抬手给自己包扎伤口。

小景见状,也没说什么,默默把野果子放下之后,起身走至罗素玄面前。

“小景……”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小景接过罗素玄手里的纱布和伤药,先是将伤口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便将伤药洒了上去。

又利索地帮罗素玄把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后,小景才坐至火堆边,随便将野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叼一个在嘴里,把其他的都给了罗素玄。

“小景,对不起。”

罗素玄没有伸手去接,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昧的,看不太真切。

“当初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去争林景的拂尘。”

“你若是这般说的话,那接下来的话,就不必说了。毫无诚意的道歉,恕我难以接受。”

小景把其余的野果子丢地上,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他可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肚子里没点食儿,他会饿得很难受。

饿了就没力气,没力气还怎么逃命?

“我生气的,并不是你去争抢林景的拂尘,我知道,林景对你来说很重要,他的拂尘对你而言,更是无价之宝。你待拂尘无比珍视,说明你对林景有情有义,那又有什么错呢?”

小景啃着野果子,酸甜的汁水溢满了口腔,可他却隐隐觉得有些苦涩,神情麻木地继续道,“就好比我自己,如果阿娘和你都被人抓了,我也会选择抛下你,去救我阿娘。所以,你选择了林景的拂尘,我并不怪你。”

罗素玄猛一抬头,惊道:“你不生我的气?”

“生。”

“那你还……”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在乎林景的拂尘,多过于在乎我。我生气的是,既然你那么在乎林景的拂尘,就应该在乎到底,而不是想着一石二鸟,既要拂尘,也要我。”

小景大口啃着野果子,望着火堆,神色十分平静,冷静得有些吓人了。

“你两样都想要,最后两样都没得到,既愧对了林景,你也愧对了我。”

“不是这样的,小景,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罗素玄赶紧道,“我……我是身不由己!我当时满心都是你,我不要什么破拂尘,我想要的是你!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没办法不去争抢拂尘!”

“那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会控制不了自己,那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我一剑捅死你,你是不是也不能怪我?”

小景冷冷哼了一声,几口就把野果子啃了个干干净净。

肚子里有食了,他声音也大了起来。

罗素玄道:“如何能这般比较?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但无论如何,当日确实是我不对,可你也用拂尘捅了我一次,难道此事还不足以让你消气么?”

小景:“不能,我委实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那你说,要我如何做,你才可以原谅我?跪下么?那我也可以。”

罗素玄一字一顿道,神色十分的认真。

小景还是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不必,我既然不能原谅你,你做再多也是徒劳,何必再让我看不起你。”

“你若真心恨我,又何必当着玄门百家的面,出手相救?你完全可以见死不救,看着我死在越无尘的手中……”

罗素玄低声道,忽然从旁拉住小景的手臂,将人往身侧一拉,目光灼灼地盯着小景的脸,“你是喜欢我的,是也不是?你害怕我死在越无尘手里,是也不是?我是你宁愿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也要救下的人,是也不是?”

小景:“不是,还有,你抓疼我了,放手。”

他挣了两下,居然没挣动。

罗素玄手劲儿很大,宛如钢筋铁骨一般,夹住了小景的手腕。

由此可见,罗素玄的伤势没什么大碍,手劲儿依旧大得很,徒手打死一头老水牛都不是个问题。

既然如此,也就无须小景留下来照顾了。

小景冷漠无比地道:“我救你,那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还有我母亲。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知恩图报四个字,我是懂的。”

顿了顿,他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意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罗素玄,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你也不曾教过我。”

“那我现在教你,可好?小景,我现在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