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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此想的,看越无尘如此不闻不问,任由小景跪在雨地里,只怕这回不会轻饶了小景。

即便越无尘想要轻饶,但碍于门规,还须得给玄门百家一个交代。

不似自己,在林剑山庄说一不二。

若是把小景带回了林剑山庄,林墨白即便再生他的气,终究也舍不得责罚他。

一定会好生把小景的身体调养好。

再过不久,就是姨娘的祭日了。

届时,林惊鸿一定会过来请求小景一道儿去祭拜姨娘。

林墨白不想看见林惊鸿满脸失望的样子。

只得想方设法先将小景带回去再说。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林惊鸿此前丢了一条手臂,灵力也散了个六、七分,又因为拜师大典时,闹了个不欢而散。

一回到林剑山庄,就病倒了。

若再不把胳膊给他接上,只怕灵力就彻底无法恢复了。

林家有一不外传的秘|法,便是可以用亲人的一丝精窍,用来重塑亲人的血肉。

当初林墨白就曾经用此法,想要重塑林景的血肉。

可后来未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重塑了林惊鸿的一条胳膊。

虽然是条假臂,但同真臂没什么区别,运用自如。

这种秘|法极其伤元神,一直都是林家不外传的禁术。

并且一生只能使用一次。

也就是说,林墨白已经抽过一次精窍,不能再抽了。

可小景也是林家的人,即便现如今面目全非,又换了具身体。

但元神依旧是当初的林景,自然也可以抽取他的一丝精窍。

如此,林墨白无论如何,也要把小景带回林剑山庄,哪怕是绑,也得将人绑回去不可。

当即就冲着左右的门生道:“来人,拿缚灵绳过来,直接把他绑回去。”

“我看你们谁敢!”

沈清源霍然站起身来,将小景护在身后,冷声道,“今日,谁敢带我师弟走,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墨白却压低声儿道:“留他在此,难道要他像当初林景一般,受尽酷刑而死?我即便再生小景的气,可他终究是我弟弟,我还能害死他不成?”

沈清源听罢,有片刻的沉默,下意识偏头望了一眼小景。

心道,若是真按照门规处置,只怕真要将小景打死了。

不管怎么说,林剑山庄是林景的家,林墨白是林景同父异母的亲大哥。

而小景就是七年后的林景,林墨白应当不会对小景如何。

如此一想,沈清源有些动摇了,也不愿看见小景受门规处置。

“只要你同我回林剑山庄,我保证,一定从轻处置你,并且还会向你师尊求情。”林墨白从旁低声道,“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走。”

小景道:“不必考虑了。我是不会同你回林剑山庄的。即便我今日死在此地,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同林家主没有任何关系。”

“你!”

林墨白气恼地一甩衣袖,冷声道,“你确定,你真能受得住?”

小景:“受得住,受不住,都同你没有关系。”

气得林墨白面色铁青,恨不得调头就走,不再管小景的死活了。

但他终究是不忍心见小景受苦,将手里的竹伞支在小景头顶,转身便走。

哪知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咔擦一声。

林墨白应声回头一看,就见小景把剑放了下来。

两手将竹伞折成了两段,遥遥就丢了过来,小景冷声道:“拿走你的破东西!”

而后又继续举着剑。从头至尾没有给过林墨白半分好脸色。

众多门生见状,面面相觑起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同家主顶撞的。

林墨白深呼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欲去寻越无尘求求情,看在林剑山庄的情面上,能不能轻饶了小景。

哪知守门的弟子拱手劝阻道:“林家主,宗主吩咐过了,今日不见客。”

林墨白耐着性子道:“同你们的宗主说,我是为了小景之事而来。”

那弟子道:“宗主说了,若是因为小师兄的事情而来,更不必多言,宗主自有定夺。天色将晚,还请林家主速速离山。”

林墨白听了,当即更气了,求情不成,反而还被婉言赶下山去。

他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却不得不为了小景忍气吞声。

林墨白道:“好,但还是请小道长进去通传一声,便说还请看在林剑山庄的情面上,请他务必善待小景。”

守门的弟子应了声是。

如此,林墨白只能暂且下了山去。

但又担心小景会出事,不敢离开,遂暂且在山脚徘徊。

若是小景出事了,他会立马带人打入山门,哪怕是撕破脸皮,也要把小景带出无极道宗。

小景和沈清源这么一跪,就跪了一天一夜。

两个人都滴水未进,颗米未沾。

原本只是他两个人在跪,后来敏言也过来跪下了,他说:“我相信小师兄是有苦衷的,也相信大师兄袒护小师兄,必定有大师兄的道理。”

再后来,大半座山门的弟子都凑到道场跪下了。

远远一看,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们好多人其实也才见过小景两次面,根本话都没说过几句。

只是认为,大师兄都跪下替小景求情了,他们这些师弟也不好站着。

索性都跪在道场上求情。

小景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沈清源在无极道宗还挺有威望的。

居然能让这么多弟子信服,可见并不像小景想的那样,没有任何优点。

也是第一次,小景知道,原来这就是同门师兄弟。

一人犯错,满山都过来求情。

可既然如此,当初林景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居然没一个人出面为他求情。

小景百思不得其解。

在跪到第二天晚上时,他终于熬不住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晕倒之前,他依稀能听见沈清源在喊他的名字,还有其他弟子在喊“宗主来了”。

再多的小景都听不见了。

到底是个肉|体|凡|胎,跪了两天一夜,又淋了一场大雨,小景就很没出息地病倒了。

真真是病来如山倒。

除了一直高烧不退之外,丹田火烧火燎的,一直咳嗽。

期间,越无尘有没有来看过他,小景不知道。

沈清源倒是偶尔过来探望他,但只能隔着房门,据说是因为小景被罚禁闭,不能见人。每次来,都给他带点润肺的冰糖雪梨汤,嘱咐他好好养病。

除了这点甜的之外,小景每日都得喝上三大碗又苦又涩的汤药。

每次喝完之后,整条舌头都苦得要命,小景恨不得把舌头割掉算了。

但又不好把舌头吐在外头,只能暗暗忍着。

忍又忍不住,忍到最后又会把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如此,小景这个病反复发作,总是不见好。

后来,在某一日喝完药后,小景意外在窗台上,发现了一个小纸包。

好奇心使然,他走过去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三颗圆溜溜的蜜饯。

闻起来还有一股梨花香,看起来黄澄澄的,诱|人极了。

小景估摸着,他在山中和其他人都不熟,相熟的又会给他送蜜饯的人。

只有越无尘和沈清源。

但自从小景生病又被关了禁闭之后,越无尘一次也没来探望过他。

应该不可能是越无尘。

如此,送蜜饯的人就只能是沈清源了。

小景想了想,横竖他都喝了沈清源送的冰糖雪梨汤,也不差这三颗蜜饯了。

有了蜜饯之后,他总算不用太煎熬了,喝完苦药赶紧含一颗蜜饯在嘴里。

很快嘴里就不苦了。

从那日后,每天小景起来时,就能看见窗台上有一个小纸包,每次打开一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三颗蜜饯。

小景曾经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沈清源给他送的蜜饯。

夜里就不肯睡觉,睁大眼睛盯着窗台。

可后来还是熬不住,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这种喝药还能配着蜜饯吃的好日子,也仅仅维持了小半个月。

等小景的病情一好转,他就被越无尘找过去了。

小景有些紧张地跪在大殿中,估摸着,这事儿还不算完。

也不知道越无尘要怎么责罚他,要杀要剐好歹给他个痛快。

哪有这样把刀子往他脖颈上架,一天天地磨他皮肉的。

小景有些紧张地绞着衣袖,忍不住抬眸偷觑,见越无尘坐在书案后面奋笔疾书,应当是处理门中内务的。

见越无尘顿笔抬头了,小景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越无尘道:“跪不住了?”

小景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尊,弟子知道错了。”

“那你知什么错了?说来听听。”

越无尘放下手里的毛笔,捏了捏绞痛的眉心,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喜是怒。

“错在辜负了师尊的一番苦心,错在破坏了拜师大典,错在……错在对师尊动手。”

小景如此道,闭口不提罗素玄。他也不觉得帮罗素玄逃脱是一项罪过,毕竟那是他欠了罗素玄的,必须得偿还清楚。

越无尘听罢,暗暗长叹口气,哪里又会不知道小景在袒护罗素玄。

也不知道罗素玄到底给小景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让小景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罢了,只要小景肯回来,这些都不重要。

越无尘轻声道:“一过不二罚,已经罚过了,你起来吧。”

小景:“……”

嗯?这么容易的吗?

他都做好了被抽|筋扒|皮吊起来打的准备了,结果就跪一跪,就算罚过了?

这着实令小景有些意外。

小景咬了咬牙,并没有站起来,正色道:“请师尊对弟子一视同仁!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就对弟子好或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