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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法自然。”阮星阑嘴里念念有词,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装得像模像样的。

自己寻了个风水宝地,就躺下了。

慕千秋唤了声“星阑”。

他也不理,死猪一样,动都不动。

仗着年纪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嘴里叨叨着:“弟子最最最喜欢师尊了!”

慕千秋沉默不语,抬手要施法将人送回房里。

阮星阑露出一丝眼缝,忙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趴在了慕千秋身上,刚好压住他施法的手。

“被褥好舒服,布料好好,我长这么大都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慕千秋微微一愣,指尖的灵力便渐渐褪去。犹豫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拍着徒弟的后背。

一夜便如此睡去。

早上醒来时,阮星阑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被褥盖得好好的。

昨晚的事情,就仿佛一场梦。

睡醒后,天就亮了。

他正愣神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即传来敲门声:“大师兄,你醒了吗?我有事寻你!”

阮星阑道了个进,林知意便推门而入,俊脸红扑扑的,应该是一路跑来的。

“大师兄,不好了,师尊今早罚师弟去后山手劈竹子,不劈断一百根,不许休息,大师兄快去看看吧!”

阮星阑一听,二话不说掀了被子,连衣服都是边跑边穿。

等到了林知意说的后山竹林,远远就瞧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形,在碧色的林叶间。

三人才刚入门,学的都是些基础法术。手劈竹子都是些技术活儿。

别说手劈一百根,就是劈一根,都能把手弄得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师尊不可能这么罚你!”

阮星阑三步并两步跳了过去,见凤凰一手扶着竹子,以手为刃,对着一根竹子死劈活劈。

七岁孩子的手掌,才多大一点,鲜血都顺着衣袖淌。

凤凰不吭声,闷葫芦似的,也不停手,一个劲儿地劈。

林知意很快跟上来了,压低声儿道:“大师兄,事情是这样的。师弟今早去寻师尊,求师尊传授他最厉害的术法。师尊便问他为何。师弟就说,说他要报仇雪恨,屠尽天下妖邪。”

阮星阑满脸的惨不忍睹,觉得凤凰的智商,的确像个盆地。

怎么能这么说呢。

好歹也得说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降妖伏魔,仗剑天涯之类云云吧。

小小年纪就说什么报仇雪恨,屠这个屠那个的。

别说是慕千秋罚他了,就算换个师长,早一巴掌把凤凰拍地底下了。

阮星阑见他如此,不忍心骂他,便从旁道:“师尊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还能生师尊的气么?”

“不是!”

林知意应道:“是啊,师弟,师尊都是为了我们好,如何能生师尊的气?”

凤凰重复道:“我说不是!”

阮星阑从前就知道凤凰是个别扭性子,还是头倔驴,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经历过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只想在凤凰心里,播撒一把爱的种子。

以期凤凰在未来的日子里,心尖记挂着这一点甜,再遇见苦的时候,便不会难熬到想死了。

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一点甜,路见欢日后要受多大的苦。

“别劈了,傻不傻?你就是把手劈断了,师尊也看不到。你要是把手弄残了,以后怎么给你爹娘报仇雪恨?”

阮星阑抓住他的手,好言相劝道。

“放开我!如果不能为爹娘报仇,那我要这双手有什么用?”凤凰红着眼睛低吼道,“我就是残了废了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我在乎的,我在乎,师兄很在乎很在乎。”阮星阑顺势将人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师兄在乎的,师兄心疼你,手长那么好看,残了废了多可惜。”

一面说,他一面对林知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寻师尊来。

等林知意一走,阮星阑才将凤凰拉坐下来,攥着他的手腕,啧啧摇头:“伤成这样,你爹娘要是在天有灵,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

凤凰不吭声,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

阮星阑摇头叹气,摸索着撕开外袍给他包扎,凤凰缩手道:“别弄,师尊让我劈一百根竹子,我才劈了十一根。”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师尊让你手劈竹子,你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劈?”阮星阑把他的手拽了回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教给我。”

等处理好凤凰的伤手,阮星阑问他:“身上有空白的符纸没?”

“有,你要符纸做什么?”凤凰掏出几张递给他,“师尊才授了我们符咒术,我还未曾学会。”

“你没会不要紧,我会就行。”

阮星阑沾了沾凤凰衣袖上的血,趴在地上画符咒。

虽然说,现在这具身体太小了,但符咒的画法,他还记得。

等画好符咒之后,阮星阑起身,取指念咒,数张符纸便嗖嗖飞了起来。

在凤凰满面惊愕的目光中,符纸嗖嗖飞去,宛如刀刃一般,一时间林声阵阵,竹子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阮星阑拍了拍衣裳,点头道:“差不多一百根了,师尊那里可以交差了。”

凤凰愕然:“你好厉害……可是师尊说,要用手劈。”

“你就是用手劈的啊,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阮星阑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到时候我替你作证。”

凤凰摇头,不愿意弄虚作假唬弄慕千秋,还要去劈竹子,头顶就落了几滴雨。

这雨来得太及时了,也太快了。不一会儿就下大了,整个竹林都雾蒙蒙的。

阮星阑拉着他寻了个小山洞躲起来,就等雨停了,好回去。

哪知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

幸好山洞里有些干柴,暂且升火取暖。

“来,把衣服脱了烤烤,这雨急,可别染了风寒。”

阮星阑说这话时,已经脱了外衣,还从犄角旮旯里摸到了栗子,丢进火堆里烤。

凤凰不肯,板着张俊脸道:“我不脱,我不冷。”

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阮星阑笑话他:“打脸疼不疼?还说不冷,你这嘴唇都冻紫了,来,靠近来坐,你倒是过来啊,怕什么的!”

一把将人拉了过来,两个人并肩依偎在一处儿,阮星阑强行拔了他的外衣,之后用木棍在火堆里翻找。

凤凰问:“你再找什么?”

“栗子,烤栗子。喏,找到了。”

用木棒把栗子掏出来,捏着栗子吹了十几口凉气。

等栗子凉了,壳子很容易就剥开了。阮星阑剥了一个递给他:“来,你尝尝,很香很甜的。”

凤凰把头一扭:“我不吃!”

“真不吃?”

“不吃!”

“不吃算了,本来我烤了也不是给你吃的。”阮星阑故意逗他,“等回头拿给林师弟吃,他肯定会很高兴。”

凤凰道:“你好像很喜欢他。”

阮星阑知晓,在凤凰的前世,魔君总是待林知意比待他好,一直都是。

即便凤凰不说,但心底多少会有些失落。

于是阮星阑笑嘻嘻地说:“骗你的!本来就是烤给你吃的!”

凤凰闷声闷气道:“二师兄比我讨人喜欢,比我听话,师尊也很喜欢他。”

“那我就喜欢不讨人喜欢的,偏偏喜欢不听话的。”

“真的?”

“真的!”

凤凰便又高兴起来,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怎么的,俊脸红扑扑的。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除了爹娘之外,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阮星阑没听清,侧着耳朵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凰立马闭嘴,不肯再说了。

这雨一直下个没完,让林知意去寻师尊,也不知道寻到哪里去了。

估摸着得下一夜,天都已经黑透了。

再不回去,师尊恐怕会担心的。

更糟糕的是,凤凰淋了雨,居然发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怎么喊都喊不醒。

阮星阑心急如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背着凤凰就往回走,雨还在下,落在身上冷飕飕的。

山路湿滑,每一步都很艰难。

还没走到半路,便遇见了林知意。

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去寻师尊,他压根就没走出竹林。

还不小心崴了脚,趴在地上哭。

阮星阑仰天长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

稚嫩的肩膀,还得带俩拖油瓶。

林知意哭道:“师兄,我的脚好疼好疼,不知道是不是断了,师兄,我疼。”

“你在这里等等,好不好?”阮星阑温声细语地同他讲道理,“凤凰发烧了,现在昏迷不醒,我得赶紧背他回去。我一个人背不动你们两个。”

“师尊,我害怕,天太黑了。”林知意浑身湿漉漉的,害怕的眼眶通红,两手死死抓紧阮星阑的衣袖,昂着脸说,“师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师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里太黑了,我……我害怕,师兄,师兄……”

原来林知意竟是这么怕黑的。

可自己当初盛怒之下,刺瞎了他的一双眼睛。林知意的余生都将在黑暗中,不见光明。

阮星阑强逼自己狠下心肠:“林知意,你听话,我先送凤凰回去,很快就来接你。”

“师兄,师兄……”

这几声师兄都快把他喊软了,阮星阑暗骂自己就是个贱骨头,总是一次次地犯贱。

一边在心里狠狠痛骂自己,一边又弯腰,把林知意抱了起来。

弱小的肩上,背着昏迷不醒的凤凰。怀里却是瑟瑟发抖的林知意。

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周围黑漆漆的,山路湿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摔一跤,把背上和怀里的人摔出个好歹来。

早忘却了,自己也不过是七岁的血肉之躯罢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身子沉得要命,每往前多走一步,就跟要他命似的。

林知意缩他怀里哭,一个劲儿地道歉,喊他师兄。

阮星阑不是那种会把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丢在荒郊野岭,不管不顾,自己走的人。

强撑着将凤凰往身上背了背,故作轻松地安抚林知意:“我有的是劲儿,哭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长大了是不会有出息的。”

“师兄,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师兄的救命之恩!”

阮星阑心想,你的报恩不同寻常,普通人还真受不起呢。

明面上却顺势说道:“师兄信你,你最乖了,就是个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