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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这个都告诉你?”0809看着谭既来,似乎觉得他很好笑,“我们内部消息,所有一切,全都遵循保密原则。他把内部消息通报给你,又得吃一条处分。”

谭既来难以置信:“这么严格?你他妈机器人吗?”

0809:“你再骂一句试试?”

谭既来:“你再拖着我走试试?你们不是喜欢天天讲人权吗?我犯什么事了,你凭什么让人架着我走?这不犯法?!”

0809笑了声,饶有兴致看着谭既来:“跟我讲法律?你要告我吗?”

谭既来一字一句认真说:“我是提醒你,别太过分,你敢跟他上纲,我就跟你上线。”

0809满身压迫感:“你威胁我?!”

谭既来:“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0809大拳头攥紧,感知到谭既来没跟她开玩笑,是真刚之后,嚣张的态度收敛几分。

谭既来问:“他人呢?我要见他。”

0809冷笑:“1503不归我管,你问不着我。”

谭既来:“那你知道吗?”

0809一脸轻蔑:“我没义务回答。”

电梯降到一楼。

一楼全是警察。

0809带着失去人身控制权的谭既来,在警察开道之中畅行无阻。

她走在前面,谭既来被架着走在后面。

谭既来忽然问她:“你做这行,这么危险,你的家里人会担心吗?”

0809没跟他说话,脚步也没停。

谭既来继续说:“昨晚原本好好的,他还说要陪我回家,见我爸妈,然后突然他人就不见了。”

“我们连像样的招呼都没打,他明明说一会儿就来找我。”

“我昨晚一宿没睡,外面每次有脚步声,我都以为是他回来了,结果每次都不是。”

“好容易见到你,你是他的同事,我问你他去哪里了,不正常吗?”

“我真的很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否安全……”

说到最后,谭既来眼睛酸疼,近乎哀求,深呼吸狂眨眼睛才把眼泪憋回去。

0809终于停下脚步。

她转身,态度软化一点:“他有新的工作安排,昨晚紧急集合,凌晨就离开了LA。”

“他凌晨就走了?”谭既来愕然,“他说国内没有任务才申请的调岗……跟昨晚的突发状况有关?”

0809迟疑很久,轻轻点头。

他被交接给另外两名特警,乘坐谭斌的私人飞机回到国内。

首都机场依然那么繁忙,人来人往。

他在一楼抵达大厅,顺利遇见来接他的父母。

夫妻俩顶着黑眼圈,满身疲倦,显然没有休息好。

见到他,一家三口第一次沉默无言,连打招呼都有气无力。

除了他们,神秘的暗线头儿0506罕见地露面。

他以1503直接上司的身份,来面对或者说慰问不告而别的下属家属。

他爸妈原本看到五六个特警叫住自己儿子谈话,还以为谭既来出了什么事,紧张地不得了。

等听明白0506是代表谁来的时候,很不客气地请他远离自己的儿子。

“该找谁找谁,别找我儿子!”

谭航强硬地挡着0506。

0506摆出每个特警都会的冰块脸:“根据警方系统收录的信息,谭既来被登记为警察家属,现在该警官出紧急任务,按照规定,我必须要跟家属进行解释和沟通。”

姜淑云气笑了:“家属?警官先生麻烦您查查,他俩算什么家属?是亲戚还是……”

她没说完,但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0506显然有丰富经验:“尽管你们是他的父母,但谭既来是成年人,你们没有权力阻止他见我,请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他爹妈还没有足够经验应付警察,在逻辑陷阱中,很快丧失主动权,无奈地放谭既来见0506。

谭既来正好有一肚子话要问,0506耐心听完,一个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这是1503的工资卡。”

谭既来服了:“给我钱干嘛,我他妈不缺钱……”

“你误会了,”0506深深看了他一眼,“很多案子保密等级很高,不到结案我们不会主动通知家属……如果哪个月,你突然发现这张卡收到一笔大额汇款,那说明他大概率……”

他耸了一下肩。

谭既来几乎站不稳了。

他浑浑噩噩被爹妈带回家中,剥夺家门钥匙,不允许外出。

直到高中开学,单位工作日渐繁忙,谭航和姜淑云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看着他。

二月底,河边的绿树开始发芽。

冬天明明过去,但是春天没有来。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谭既来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暗线六人如同从没出现在他生命里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深夜做梦时,不知道是睡得沉、梦的离谱,还是浅眠、大脑活跃,谭既来好几回梦到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他第二重梦境。

好像从来没有鬼森林的偶遇。

好像后来的经历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无名指戴着那只素圈戒指,如果不是书包里多了把黄铜钥匙,如果不是他控制不住、隔三差五去银行查一次工资卡余额,时间一长,谭既来大概真的会认为过去半年是一场梦。

谭航和姜淑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开明,但是开明的程度,也十分有限。

他们开明地理解儿子喜欢另一个男人,不开明地无法接受他一直喜欢男人。

“相信我们,你只是一时冲动。”

姜淑云很熟练地跟他谈话,就像在学校里处理学生早恋。

谭既来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随意谭航姜淑云如何理解。

直到他们得知李则安清楚他们收看了NBA的转播,无可避免地开始质疑李则安离开的动机。

理性最大限度的克制,是控制他们没有直接说出来。

可惜他们满脸写着“他不敢面对,所以抛下你逃离”。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儿子是那场荒唐恋爱的可怜受害者,被人欺骗感情,却还傻乎乎的等着那人回来。

谭既来尽可能地忽视他爸妈的心疼。

不知道哪一天,他们驱车经过一片家属区时,他忽然没忍住。

“他不是故意的。”

谭既来望着车窗外。

谭航和姜淑云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谭既来:“如果有任何可能,他绝对不会让我一个人回来面对你们。”

“他不舍得。”

“我相信他。”

车里安静如无人。

只有胎噪和外面的喇叭声。

过了好久,谭航才叹气:“小来,你可以骗我们,骗所有人,但是你唯独骗不了自己。”

谭既来:“我不是自欺欺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二月底,北通大如期开学。

谭航姜淑云亲自开车送谭既来到学校,担忧地目送他走进校园。

“小来,你是大孩子了,要知道什么最重要,”谭航开后备箱,拿去那只黑色光面拉杆儿箱的时候,姜淑云拍拍儿子的肩膀,“上课认真听讲,好好读书,发几篇哲学论文最实际。”

谭既来笑的无奈。

他不读哲学很久了。

他拉着那只陪着他经历很多事情的拉杆儿箱走进校园,经过物理楼,绕过篮球场,转身从另一个校门出去,打车去了京大家属区。

设计师联系不上李则安,前天联系到他,询问什么时候动工。

谭既来想了很久,决定无限期搁置。

他从来没有这么需要安静又私密的空气。

家里保持着他去美国前的样子,冰箱冷冻室里,还有几包小笼汤包。

因为长久无人,年前下单、年后发货的快递,全部堆在看门大爷那里。

有天晚上大爷突然看到家里亮灯,气急败坏前来砸门。

“一个月了!”大爷怒,“传达室是专门给你们家收快递的吗?有没有点公德心?”

谭既来一边唯唯诺诺地道歉,一边拉着小推车运了三趟。

这批快递里,有他念叨过的香薰,有他喜欢的预制菜,还有他们一起选了半天的钟表。

他把香薰放在玄关,预制菜都坏了,填满垃圾桶。

钟表需要重新往墙上钉钉子才能挂装,他找了半天,终于翻到榔头。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砸到了手指。

包扎的时候,纱布没有道理地浸润几滴水。

谭既来愣了,摸了下眼睑。

然后愕然发现自己流了好多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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