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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孩子好像就十四五岁,性格很孤僻,不怎么说话。” 会长局促地搓着手,“他那天甚至是自己来联系的协会,说自己受到了监护人家暴。”

听到家暴二字,祁燕眼皮一跳。

会长现在都还在记得晏时清当年的样子。

燕城的冬天湿冷,晏时清只套了几件卫衣,嘴唇发紫,鼻尖耳垂冻得通红。

空气中有散不去的霉味,晏时清呼吸带出一小团白雾,在氤氲中指着黑亮端正的协会招牌,指尖正对 “保护” 二字正中。

他说:“我需要帮助。”

他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吓人,会长赶紧将他带进房间,查实其身份与情况属实后将其安定下来。

但问题是,三天过后,他的监护人找上门了。

“他监护人叫王流蔺,应该是和他关系很远的亲戚。” 会长想到这里时眉头紧锁,谨慎地选择言辞来形容,“是一个...... 有点难对付的 beta。”

会长在办理入住前有查过晏时清的资料,在其 6 岁双亲去世后暂时被机构收留待过一年,后被王流蔺收养。

16岁时,王流蔺因没有经济能力抚养晏时清,主动将其送回收留所,但在半年后又带着存折上前,坚持要带走晏时清。

会长当初不理解,为什么协会放心把晏时清再次交给一个有隐患的成年人,直到他见到了王流蔺本人。

王流蔺是个个子矮小的 beta,说话时喜欢阿谀地笑,先是带了很多食物烟酒向会长赔罪。

他想待会晏时清,但被会长拒绝了。

在吃了闭门羹之后,王流蔺便在协会门口跪下,连哭带喊求着会长让他见见晏时清,一跪就是一整天。

“他从寒冬腊月清早开始来,一直跪倒晚上十二点还不肯放弃。” 会长直唏嘘。

“外面哇哇刮着大风,他在门口哭着喊着道歉,一边说自己没有对晏时清做过什么坏事,只是关心少了点,一边磕头说自己再也不会了。”

“那门口都是他磕的血,我隔着铁门都能听到他肚子叫的咕咕声。”

“你该看看那时候的晏时清。” 会长咽下唾沫,“他就坐在门口,听着他舅舅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像第一天看见晏时清一样,他的眼里波澜不惊,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冻在了这个漫长的冬季。

会长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两叔侄的表现让他自然更偏向王流蔺,加之担心对方在外跪一晚会出问题,于是把晏时清送了回去。

晏时清似乎能猜到这样的结果,走得干净利落,背着小书包头也不回。

本以为到此便告一段落,但晏时清两天后又回来了。

他依然在深冬凌晨赶来,只是这次状态很不好,眼底乌青,手腕全是淤青,胳膊还流着血。

他说,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他的舅舅就在后面追着要来打他。

声音平平淡淡,像在念台词的机器。

会长即使觉得诡异,也连忙放他进来,同时报了警。

警方在晏时清报出的地址中没有搜寻到人,判断晏时清处于无人看管的情况后,强制性将其由保护协会收留。

这一次算是风平浪静,晏时清按部就班地开始新的生活,只是始终孤身一人。

直到收留他的半年后,晏时清拎着带血的啤酒瓶走出了自己房间。

“他和我们这儿另一个看管儿童发生了冲突,在那个孩子脸上留了很长一条疤。”

会长解释道:“我们不能收留有暴力倾向的孩子,于是送他去了少管所,之后他就再没出现在我们这里。”

“我现在再想想看,仍然觉得晏时清和王流蔺都很不对劲。” 会长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快,“像合伙来骗物资的一样。”

祁燕正在翻看资料,一边做记录,听到这句话时笔尖一顿,晕出黑色的一团墨迹。

会长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啐了一口茶,评价道:

“难管。”

祁燕听到此便打道回府,临走前表示自己可以联系高层往南区协会再拨点款。

会长诚惶诚恐地奉承:“真、真的?那这些孩子们总算能享福了...... 真是谢谢、谢谢副席!”

祁燕望着会长夸张的笑容,没有再说话。

她回到家中后不断疏离这庞大的信息量,将内容挑挑拣拣告诉祁九,看着自家儿子愣愣的表情叹气。

“当初我和你的父亲就是因为家暴才离婚的。” 她说,“如果这类事件真是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我肯定不能忍受。”

“但是如果晏时清真的像会长猜测的一样,在制造假象来骗取物资的话......” 她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原则问题了。”

“况且如果他真的有暴力倾向,作为一位母亲,我是绝对不允许你和他有更多的接触的。”

祁九彼时手里还端着才洗的果盘,闻言手腕一抖,苹果咕噜咕噜转到沙发深处。

他嗫嚅着嘴唇,却只觉如鲠在喉。

祁九想,晏时清或许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他张开口,又发现自己对晏时清实在是一无所知。

他很想解释,但是对着严肃的祁燕,什么话都说不出。

“...... 您再给我一天时间吧。” 最终祁九只是耷拉着头,沮丧地开口。

他蹲下. 身,手指往狭隘肮脏的沙发底部探去:“我决定以后还要不要和他接触。”

祁燕没再说话,将资料留在桌上,给祁九留下独立思考的空间。

夜风裹着春雨吹进客厅,资料被吹得哗啦啦响,最后一页圈起一个名字——

杨崇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