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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九收到这条微信时,他正在帮着祁燕切菜。

对话框堆了好几条没有回信的询问消息,但光是晏时清这一条毫不相关的内容,却让祁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几乎是瞬间明白晏时清的意思,不知是怅然多一点,还是激动多一点。

之前的深夜话题似乎总算被听了进去,晏时清终于小心翼翼地朝他探出了头。

“妈——” 祁九恭恭敬敬地捧着手机,指着晏时清的聊天记录问祁女士,“他在向我求救诶。”

“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祁燕捏着汤勺的手一抖,回头看满脸哀求的祁九。

自家儿子可怜巴巴的,脸上又期待又忐忑,脚拇指都在紧张地扭捏着,盼望且害怕地等着她的答案。

祁燕心尖发软,但却告诉他:“不可以。”

祁九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祁燕拿过他的手机放下,仔细地注视着祁九。

儿子长得有些太快了,祁燕需要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在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猫,定期去喂食、搭猫窝,这些我都不会有意见,我提倡这种表达善良的方式。”

“但是如果你想把猫带回家,想与这只猫建立感情,那就不一样了。” 她说,“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需要担负足够的责任。”

祁女士一字一顿地说:“祁九,众所周知——”

“人不能因为同情心泛滥而养猫的。”

祁九浑身一震,沮丧兼备着赧然而来。

小时候祁燕因为他撑死了金鱼而不再让他养凤尾鱼时,祁九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想反驳,想说自己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想说自己会看好晏时清,不会让他饿到,也不会使他撑死。

可是祁九捏着衣摆,吞吞吐吐说出来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晏晏很乖的。”

他补充:“我也会很乖的。”

祁九脸蛋涨得很红,也顾不上自己方才有多幼稚,只急切地找出更有说服力的话让祁燕动容:

“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很糟糕,完全不是能住人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多久了,但我待上一秒都很压抑。”

“他从来不会依赖其他人,这是他第一次给找我帮忙,我觉得他说不定出了大事。”

“我没有同情心泛滥,我只是、我只是......”

祁九突然哑声。

只是什么呢?他歪着脑袋想,放心不下、关心、心疼?

他慢慢地抬头,对着祁燕喃喃:“只是舍不得他受委屈。”

祁燕叹上一口气,对祁九勾勾手指让他屈身,自己垫着脚去揉了揉他的头。

“通常来说,我是不允许你独自去做这种事的。”

“...... 但是这次我同意你去养猫。” 她声音不知是欣慰还是惆怅,“在我和你父亲离异后,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提出想要什么东西。”

祁燕终究还是弯着唇笑了:“况且还有我在呢。”

“但我也是有要求的。” 她看着祁九骤地放松下来的表情,立即补充。

“我要知道他的过往,我要对他负责任,至少需要清楚他经历了什么。”

-

晏时清那条消息石沉大海,此后的半个小时祁九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他趴在栏杆上看余晖由红变紫再转黑,王流蔺的惨叫就在身后起伏。

厂房有人探出头想看热闹,见了晏时清的模样便悻悻收回头。

孙勇扛着精神已经恍惚的王流蔺走出门,朝晏时清扬了扬下巴:“你还要和他说什么吗?”

晏时清视线只停在路口,半晌才耷拉着眼皮看鼻青眼肿的舅舅。

“那我把他带走了。” 孙勇威胁性地笑笑,“放心,不会置他死地的。”

晏时清也期待自己能出现一点反应,但他心如止水,没有丁点难过内疚或者自责的迹象。

就像王流蔺骂的一样,晏时清似乎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石头做的人。

晏时清最后只问:“你会怎么对他?”

孙勇暧昧一笑,摆摆手走了,声音从楼梯处飘来:“你先想办法你自己怎么应付吧,你那小兄弟可是找上门来了。”

晏时清一愣,转着脖子看向楼下,只见祁九挥着双手朝他一蹦一跳。

他背脊倏地挺直,半口气还没有提起来,便见后方又出现一位举止端庄的女性。

祁燕与祁九一起来了。

祁燕向他说明来意,公式化地朝他解释自己的身份,且希望对方能相信她。

“作为副主席和祁九的母亲这两个身份,我想我会尽全力帮助你。” 她脸上带着笑,但整个人却透露着一种疏离感,“但是我需要确保你不会对我的儿子带来任何安全隐患。”

祁九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后只拧着眉眼巴巴地盯着晏时清。

晏时清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欲盖弥彰地扫了眼身后,房间又脏又臭,还留着王流蔺的血气。

“我的车在楼下,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车里聊。” 祁燕很有眼力见地替他搭梯子。

车内小灯还开着,橘黄灯光融入空气,光是远远看着便觉得温暖。

晏时清点头,紧紧地阖上门。

所有的恶臭被阻隔在那头,房间一如既往地昏暗肮脏,但晏时清跟着祁九去了更好的地方。

-

晏时清六岁那年,父母因事故去世,自己被送入当地的福利院。

没有人想要这个拖油瓶,亲戚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晏时清孤孤单单长到七岁时,等来了自己舅舅王流蔺。

小晏时清对这个长相憨厚的 beta 没有一点印象,但是对方出示了很多证件,证明了自己的妻子是晏时清母亲方关系很远的亲戚,仅凭丁点血缘关系领走了晏时清。

那天的王流蔺,用自己带着油光的脸蹭晏时清,脸上堆着奉承笑,在院长面前告诉他:“以后要叫舅舅哦。”

晏时清不肯叫,他觉得这个舅舅与自己的爸爸妈妈有些天壤之别。

王流蔺会给晏时清买很多玩具,等晏时清全部玩过了之后一样一样地告诉他价钱。

王流蔺会做很多吃的,一边喂晏时清,一边告诉他这些东西虽然被他吃掉了,以后都是要以其他形式还回来的。

王流蔺的确对晏时清很好,但是每次在对他好的同时,会逼迫晏时清一样一样地说自己好在哪里。

让晏时清保证,自己老了以后也会这样像这样照顾回来。

他甚至用录音笔录下了晏时清说这些的内容。

“人都是有目的性的。” 王流蔺对年仅八岁的晏时清说过最多的是这句话,“舅舅对你这么好,是希望你以后不会忘了我,舅舅希望付出能有回报。”

但是晏时清后来才知道,王流蔺不止想要老有所依,更想用自己挽回他的妻子。

晏父晏母出事故那年,王流蔺又在自己的妻子闹矛盾。

这位 beta 整日在家游手好闲,上街去看别人打牌斗殴,啃着家里的房子,花妻子的钱。

妻子受不了其婚前婚后的反差,在那段时间吵着要离婚。

王流蔺是个精明的软蛋,一向擅长哭闹卖惨,妻子上了几次当终于通透了,死拉着他去把婚离了。

离婚过后的王流蔺立即找了一份工作,又把心思盘算到无人领养的晏时清身上。

他想,自己的表面功夫一定能让妻子看到,拉扯个孤儿积点德也能让妻子心软,让大家口口相传,使自己能成为乡里乡村心目中的大善人。

这么一来,妻子还会回来,自己还能过以前那种快活日子。

他这样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

晏时清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王流蔺的妻子。

妻子埋汰地盯着这个与自己有丁点血缘关系的小孩,又环顾了一圈王流蔺打理得整整有条的家里,梗着脖子同意了三个人一起吃顿饭。

随后她在王流蔺家里出现的时间多了起来。

旧情复燃的速度很快,从约会同居再到复合,仅过了晏时清长十公分的时间。

王流蔺似乎成为了妻子心中的模范老公,合法情人,只是最大的问题出在这位格格不入的小孩儿身上。

“你还带着晏家那小子一天,我们就不可能复婚。” 妻子是这么说的。

还没进入青春期的晏时清意外早熟,能明白自己不讨喜,于是减少自己的出现时间,看着妻子的眼色行事,尽量避免交集。

王流蔺还是一如既往,以自己极端的教育方式对待着晏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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