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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尸体不能这样搁在此处, 否则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兰奕欢也没力气把和尚运到远处再毁尸灭迹了,想了想,便奋力将他拖到了山洞的最里面, 再找了些枯枝烂叶盖上。

做完这件事之后, 兰奕欢浑身又是血又是汗,也彻底快没力气了, 他心知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否则再碰见个什么人, 他可万万没有力气再杀了。

不管怎么说, 今晚虽然惊险, 但还算是有收获, 那么他前世记忆中对护国寺和敬闻的畏惧,以及韩直的残废,是因为这件事吗?

敬闻为什么要残杀这些孩子?

兰奕欢向外走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件事,一时有点分神, 冷不防脚下一绊, 差点踏空到旁边的悬崖上。

危急之际,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衣服上勾了一下,兰奕欢借着这股力扶墙站稳, 这才免去了刚杀完人就掉下去摔死的现世报。

“咔嚓!”

一声脆响, 是后面勾了他一下的东西断掉了。

兰奕欢回头一看, 发现在他的身后, 竟然还靠着一具白骨架!

这具尸骨烂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中间的骷髅和上面搭着的一些衣裳布料, 显然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这骨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堆在角落里, 大概当年将他放在这里的人跟兰奕欢的想法差不多,也是要在这里藏尸, 直至今日才被发现。

兰奕欢刚才就是被这尸骨的手勾住了衣服。

这时候,骨架的一只手已经断开掉了下来,还有一枚红宝石戒指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看到骨架的一刻,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画面闪过,但是难以捕捉。

兰奕欢莫名对这样一具尸骸产生了一点亲切感。

他把戒指捡起来,试图给骨架带回去,并把他的手接好,但努力了一会没有成功。

他不能再耽搁下去,索性把戒指收起来,当做日后寻找尸体身份的信物。

兰奕欢对骨架说道:“骨头兄,谢谢你救我一命,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一定会帮你入土为安,全了咱们这段缘分。”

说也奇怪,兰奕欢说完这番话之后,骨架竟然一下子就散开了。

兰奕欢微怔,冲他拱了拱手,转身下山。

兰奕欢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来不及休息,先将身上带血的衣服都脱了,拿到外面挖了个坑埋起来,然后打了点井水洗去身上的血迹,把这一晚的痕迹收拾的半点不剩。

做完一切之后,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已是将近三更天了。

兰奕欢心里想着,刚才他下山的时候,看那个被和尚拖上去的孩子已经不在山洞里了,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回家,回去之后又会怎么做。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但是他和韩直奉圣旨上山,也不能就这么离开,必须得揭穿这些和尚们的真面目才行。

必须想个法子,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本性……

实在是太累了,想着想着,兰奕欢就睡着了。

那枚捡回来的红宝石戒指被他放在了枕下。

*

刚才那些隐隐约约的熟悉,影影绰绰的记忆,在入睡后的梦境中,终于幻化成型,凝结成了一幕幕的曾经。

——前世,兰奕欢真正的六岁。

护国寺中,一个无甚特别的午后。

兰奕欢蹦蹦跳跳地穿过庭院,跑到一间禅房外面,敲了敲那扇紧闭着的门。

“韩大哥!”

他又拍拍门:“韩直?在吗?”

韩直应该在里面,因为他听见房中有声音了,难道是故意跟他逗着玩,所以不开门吗?

兰奕欢偷偷笑了笑,正想推门,忽然“吱呀”一声,薄薄的门板在他面前打开了。

门后,露出来的却是敬闻大师的那张脸。

兰奕欢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敬闻大师很亲切,对他和韩直都很好,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话,兰奕欢平时也觉得他很亲切,从不怕他。

但是那张脸突然出现在门内的那个瞬间,光影从对方的面容上扫过,竟刹那间有种人鬼难免的异形感,将平时温柔和善的面容显得扭曲而凶狠,让兰奕欢突然有点害怕。

他一退,敬闻大师就看出来了,转眼间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弯下腰来问他:“七殿下,你过来找韩公子吗?”

他这样一笑,好像那层人皮转眼又重新披了回去,又变成那个熟悉的敬闻大师了。

兰奕欢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我来找他玩。”

敬闻大师道:“哎呀,不巧,他睡着了。”

兰奕欢有点奇怪:“可是这是白天呀,您在这里他还睡觉?”

敬闻大师道:“我是来教他冥想的,冥想的时候浑身放松,会觉得很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如果现在把他吵醒,会影响效果的。”

兰奕欢也跟着敬闻大师学过几次的冥想打坐,据敬闻说,这能帮助他们吸收天地之间的精华,让他们能够和神明交流。

韩直性格安静,坐得住,学得不错,兰奕欢却老老实实地端坐一会就经常不耐烦了,所以跟着学的次数要少一点。

此时韩直不能和他玩,再一听敬闻大师又是来教这破玩意的,兰奕欢当时就想脚底抹油:“好,那那我不吵他,大师,我先回去了。”

敬闻大师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是单纯地走神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兰奕欢道:“大师?”

正在这时,他好像听到房中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响,敬闻大师也仿佛陡然被这声动静惊醒,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好像迅速做出了某个决定。

兰奕欢道:“怎么了?”

敬闻大师慢慢地说:“七殿下,韩直醒了,在里面叫你呢。要不然,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兰奕欢道:“是吗?那好,我去看看!”

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人,无论是当皇子时还是当皇上时,平衡势力、洞察人心都是一把好手,唯独在自己的事情上迟钝,甚少去注意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有着怎样的意图。

六岁的兰奕欢不设防地进了房中,去看望他的朋友。

身后,敬闻“吱呀”一声,牢牢关严了那两扇门,又用门栓拴好。

兰奕欢走进了房间,却没有看见韩直,他四下看看,忽然被一双胳膊猛地从身后搂住,一把抱起了他,扔到床上。

兰奕欢猝不及防:“你干什么!”

他又问:“韩直呢?”

“他练冥想练得不好,去地下室反思了。”

敬闻大师笑了笑,轻而易举地按住了意图挣扎的小孩:“我知道你不喜欢练冥想,咱们今天学点别的,好不好?”

兰奕欢手按在床上,悄悄往后挪了挪:“学……什么?”

——“学怎么成为这个世上的神。”

兰奕欢愣住。

敬闻大师已经伸手去撕他的衣服,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来,让我教你,我知道你可以,你一定行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听话,你听话!”

这样的距离之下,兰奕欢甚至可以闻到僧衣上常年浸染的檀香味,那张近在咫尺的圣洁的面庞上染上了欲望,显得分外狰狞扭曲,如同厉鬼。

但这不是情欲,而是一种更加疯狂热切的渴求,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把兰奕欢一口吞掉,这样就能获得某种至上的魔力。

——这是个疯子。

六岁的兰奕欢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这个人疯了,要害他,而且说不定也害了韩直。

他在床上摸了一通,什么都没摸到,但是看见窗台上放着一只瓷杯。

兰奕欢伸直了手去够。

宫中长大的孩子,没一个会遇到危机就傻乎乎地坐以待毙,他知道武师傅教过,怎样用杯子的碎片,割断一个人的喉管。

一点、一点,再接近一些距离就能拿到了。

正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了“轰”地一声响。

紧接着,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天花板上砸落下来,一下子砸到了敬闻的身上。

这一下砸得非常重,敬闻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不动弹了。

兰奕欢被他压在最底下,脸上还残余着惊恐之色,懵懵懂懂地抬头一看,竟霍然看见了一具白色的骷髅骨架。

天花板上漏了一个窟窿。

那骨架竟然是从天而降,硬生生砸穿了房顶,精准地落到敬闻身上的。

砸下来之后,所有的骨头都散了,有几截碎渣还扎在了敬闻大师的后背上。

而兰奕欢抬起头看时,只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骷髅头立在那里,两只空洞的眼眶温柔地与他对视。

——骷髅,骨架……

兰奕欢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但也是真实的过往,他终于把曾经在这座寺庙中发生过的事想起来了!

这个敬闻,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位得道高僧,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和疯子。

他发疯一样渴望成佛,极端畏惧衰老和死亡,因而笃信一种邪术,要靠吸食男童身上的生命活力来使得自己获得力量。

这个仪式必须在孩子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情绪越是恐惧,效果就越好。

兰奕欢八字贵重,伶俐漂亮,是个最完美的人选,可碍着他的身份,敬闻虽然垂涎三尺,却也一直勉强忍耐,犹豫着不敢动手。

所以他想先对韩直下手,没想到这孩子挣扎的太过厉害,敬闻一不小心打断了他的一条腿,韩直疼晕过去了,仪式生生中止,难以进行。

兰奕欢这时恰好送上门来找人,敬闻才终于没有忍住。

可谁也想不到,竟会有那么一具骨架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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