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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一想,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柔情,一阵愧疚。

从小到大,兰奕臻从未舍得让兰奕欢受到过半点委屈,今天若是另外一个男人竟敢对他做出这样轻薄非礼的举动,兰奕臻知道了定要将那人碎尸万端给兰奕欢出气不可。

但偏生,给他心爱弟弟这个委屈受的人,是他自己。

而兰奕欢看似温和,实则高傲,这样的性子,此时却因为对方是他而隐忍不言,这样的情分,他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愧?

兰奕臻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手指在地面的泥土上随意划着,凌乱的笔划中,写来写去,也都是“兰奕欢”这三个字。

兰奕欢帮兰奕臻处理好伤口,也是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走到兰奕臻跟前。

兰奕臻将面前地面上的字迹抹平。

只见兰奕欢眉头微蹙,面上还带着几分愁色,说道:“你这伤不轻,必须得静养才行,明天的射猎怎么办?”

兰奕臻心绪翻涌,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说:“没事,那就不参加了。”

兰奕欢难得的心浮气躁,重重说道:“到底是谁这么阴毒,先给你下药,又在这里围追堵截!”

他刚刚被兰奕臻吻住的时候,满心都是震惊,几乎不能思考,这个时候处理好伤口,兰奕欢也想起来了,之前兰奕臻也被下药了,他是被人给害的。

对,这就说得通了,因为催情药的作用,他才会亲吻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他们一个床睡觉,脸碰过脸,脚碰过脚,手碰过手,这次就是嘴再碰碰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兰奕臻没有回答他,突然说道:“来人了。”

兰奕欢也听见了,那些人射了一阵乱箭,就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过来,显然今天手段用尽,也要找到这个所谓的“刺客”和那名丢失的严才人。

兰奕欢冷笑起来,说道:“来得好!”

他正好满心的憋屈,不是哥哥的错,不能跟哥哥发脾气,这帮人送上门来了,正好是给他撒气用的。

兰奕欢站起身来,道:“你在这先歇着,我去打发他们!”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出去。

那帮侍卫们还在四处寻人,侍卫长坐在马背上,甩着马鞭子耀武扬威地大声指挥着,就忽听有个少年清亮的嗓子说道:“哟,这里倒是热闹的很,在干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子截断了侍卫长的命令,他皱起眉头,刚要呵斥,就看见花木扶疏掩映之处,一位容姿秀丽的少年衣袂翩翩,漫步而出。

众人一见,连忙都纷纷下马行礼,说道:“参见七殿下。”

兰奕欢漫不经心地说:“罢了,起吧。”

侍卫长站起身来,说道:“殿下,方才这猎场里来了刺客,不光掳走了陛下新封的严才人,还在太子殿下的营帐周围放了火,实在是嚣张大胆之极,臣等正在搜捕。”

兰奕欢道:“哦,那太子情况如何?”

侍卫长道:“方才刚收到消息,臣就已经派人去太子殿下那里了救火了。眼下火势已灭,幸好殿下不在帐中,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兰奕欢不知道这个侍卫长是谁手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又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听了他的话,心中不觉冷笑。

这一连串的计谋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幕后之人想看见的是侍卫们匆匆涌入太子的营帐救火,却将太子和皇上后妃捉奸在床的场面。

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不见了,他们大出意料,生怕出了什么控制不了的状况,才会这样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

兰奕欢道:“严才人还没找到?”

“回殿下,臣等无能,还在四处搜寻。只是……”

兰奕欢道:“只是什么?”

侍卫长微微躬身,道:“只是不久之前还有人说,在外面救火的时候依稀看见太子的营帐中有个人很像严才人,不知道是不是刺客所为。可没有殿下的命令,臣等不敢进入营帐。您看这……”

这是不管怎么样,从严才人走进兰奕臻营帐的那一刻,今夜都硬要把“严才人跟太子有来往”这口锅扣在兰奕臻身上了。

兰奕欢似笑非笑,道:“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侍卫长大喜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殿下大恩!”

兰奕欢冲他勾了勾手指,侍卫长连忙躬着身子把头凑了过去,然后不防兰奕欢骤然变脸,反手就给了他一个清清脆脆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他半点没留着力气,把那侍卫长打的晕头转向,原地转了个圈子,方才站稳。

兰奕欢脸上那笑嘻嘻的散漫神情也为之一变,冷声斥道:“你想的倒美!抓刺客也要我教,你是侍卫还是我是侍卫?”

“人没了就去找,找不到就多派人手扩大范围!要出这片猎场只有东西两条路,你们绕着太子营帐打转干什么?哪家刺客放了火之后不立刻离开原地,还生怕你们找不到他,在原地等着吗?他放火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离开的时间!”

一直以来,人人都道众皇子中以七皇子最与世无争,脾气也最好,没想到这位小爷发起火来这般气势逼人,而且字字犀利,让人根本无可反驳。

周围一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侍卫长惊得变了脸色,连忙跪下请罪。

兰奕欢却余怒未消:“你们搜捕也就罢了,放箭又是什么意思?生怕那名刺客不被活捉,等不及要灭口吗?我在这边看看风景,倒是险些成为各位的箭下亡魂!”

侍卫长道:“殿下恕罪,是臣指挥不力!当时没顾上想那么多,就惦记着快点吧刺客从藏身之地中逼出来,这才情急之下……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颌上突然抵住了一只鞋尖。

兰奕欢今日穿的是一双薄靴,上以金线勾勒出飞鸟祥云纹路,十分精致,料子亦是轻软,隔着靴子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绷紧的足弓,一寸寸将侍卫长的头抬起来,让对方被迫看向自己。

“——别以为打着捉刺客的幌子,我就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

他俯下身来,笑语低柔,字字如刀。

那双乌黑灵动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在月华的映射下竟似有种妖艳魅惑的光彩。

侍卫长的心头陡然一跳,兰奕欢却已经松开了脚站定,转瞬间,刚才那股压力和威慑,好像又变成了夜色中的错觉。

他扬着嗓子说:“我知道,一定又是老八那家伙指使你们,故意来找我茬了是吧?回去告诉他,明天的猎场上就等着挨抽吧!”

“另外……”

兰奕欢眉宇间重新恢复了那种懒洋洋满不在乎的神气,随手摸出一块牌子,丢给了这帮侍卫。

“宫中有急事,太子连夜回城里去了,根本就不在营帐中。”兰奕欢说,“你们想搜刺客,拿着我的牌子去就是。”

他一笑,转身大步离去:“记住,可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

兰奕欢这一通敲打,软硬兼施,半真半假,谁也摸不透他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哪一面又是掩人耳目的伪装,倒是都老实下来,不敢再转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侍卫们灰溜溜捡起兰奕欢扔下的牌子再去搜查,兰奕欢则迅速回到了兰奕臻身边,说道:“快走吧,幸亏你今天没有露面。趁现在先回京城,明日再来,正好再让人给你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他刚才跟侍卫们说的话,兰奕臻也都听见了,他知道兰奕欢说的是对的,但这种情况之下,什么都还没有说清楚,就让他跟兰奕欢分开,兰奕臻心里又觉得无比难受。

他拉住了兰奕欢:“小七。”

兰奕欢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当被兰奕臻的手指接触到肌肤的瞬间,他不禁瑟缩了一下,转向兰奕臻,目光却十分躲闪:“怎么了?”

相比起兰奕欢的回避抗拒,兰奕臻却直直地看着他,问道:“刚才的事……你是不是很生气?”

兰奕欢倒吸了一口气。

他本来以为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两人就应该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埋在心底深处才是。

以后时间过得久了,自然就忘了,他没想到兰奕臻会把这话说到实处。

这让人怎么回答?

刚才的那个吻,夹在追兵与凶险之间,原本也顾不上细想,但此时被兰奕臻刻意一提,诸般种种,立即蓦地涌上心间,让人又是惊慌又是无措。

兰奕欢干巴巴地道:“没,我没生气。”

兰奕臻低声说:“你不觉得我冒犯你了吗?”

这个二哥,今天怎么这么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了!

兰奕欢沉默片刻,说道:“没事,真没事!”

他低了低头,再看向兰奕臻的时候,脸上已经换成了淡淡的笑意,说道:“二哥,又不怪你,我知道是因为药嘛。别想这事了,咱们兄弟,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个?”

兰奕臻望着他,差点脱口说道:“你要是不计较,以后能不能常来?”

他倒是宁愿兰奕欢表现的在意一些,打他骂他都好,这样两人之间还能有一些回旋的余地,可是兰奕欢这样平静,坚持认为这不过是兄弟之间一次尴尬的意外,才让兰奕臻心中百转千回,又难以吐露。

仿佛在兰奕欢的心目中,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位兄长,而不是一个男人。

如果不打破,他就永远都是哥哥,如果说了,或许……他就什么都没了。

兰奕臻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情急,他拉住兰奕欢的手,说道:“小七,我——”

“别说了,二哥!”

兰奕欢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有点烦躁地说:“我不是说了就当没这事吗?——太好了,你的暗卫来了。”

幸好兰奕臻的暗卫速度够快,这时已经受到了传讯赶来。

兰奕欢便催促道:“快走吧!那些人刚才被我唬住了,若是回过神来,说不定还得再搜一遍,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

兰奕臻:“……”

几名暗卫在旁边等着,一人单膝半跪,向前奉上了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