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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婧和方珺仪亦看到也有不少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已经在座,饮酒谈笑,仪容不凡,见到又有两名漂亮小姐到场,他们也纷纷友善地举杯致意。

两人回礼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蔡婧才接着刚才的话笑道:“方姐姐,你见事总是这样明白,眼光又高。先前我还听方夫人跟我娘抱怨,说是上门说亲的媒人都快要把嘴皮子磨破了,你却还是没有一个看得上的郎君,你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方珺仪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是我眼光高,实在是那些人都没什么意思,那我还不如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舒坦,做什么要嫁人……”

两人说着话,便听见外面又是一阵人语骚动,方珺仪便顺着声音随意往门口看了一眼,声音一下子就顿住了。

“是……他?”

蔡婧不禁道:“谁啊?”

她说着转过头去,顺着方珺仪的目光一看,只见一人漫步踱进园中。

今日寿宴,满园欢庆,到场宾客无不精心打扮,衣饰华艳,唯此人一反常态,黑衣窄袖,腰悬利刃,容颜似画,神色萧萧,秾丽与肃杀,奇异地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春风拂玉树,秋水照冰壶。

“这人……这人是谁?”

“应玦。”

片刻之后,方珺仪才开了口,她的声音又轻、又快、又珍重,带着些如梦的喟叹:

“他是应厂公之子,名玦,字翩翩。”

没想到应翩翩会来,在场的人都不由露出了些微诧异之色。

毕竟最近这段日子,应家跟傅家弄得很僵,应翩翩又刚刚除掉了魏光义,魏家和安国公府是表亲,安国公夫人又是傅家女,眼看这仇越结越深,虽然应家这回也确实收到了请柬,但应翩翩竟然真的敢来,也是胆色过人了。

况且他穿的这一身,虽非官服,也是正装,看上去与整个宴席格格不入,神色也一反常态的冷淡,明显就是要找茬的样子嘛。

有的人隐隐不安,却也有人觉得幸灾乐祸,恐怕又有好戏看了。

应翩翩对于人们纷纷望过来的目光不以为意,径直随着仆从的引领落座,周围有人趋前寒暄,他随口应对,言笑自若,游刃有余,又令人看不透深浅。

蔡婧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应翩翩,如今也不由被牢牢吸引住目光:“原来他就是应玦,没想到如此年轻。方姐姐,你以前见过他吗?他……他可真好看。”

不光是生的好看,而是身上的风度气韵,让人一见心折。

方珺仪点了点头,眼睛依然望着应翩翩的方向,说道:“你记不记得上回镇北侯府在别院办的赏花宴?那回你因病没去参加,我却在,便见到了应大人。”

镇北侯府那场赏花宴可是办的腥风血雨,闻名京城,方珺仪这样稍稍一提蔡婧便知道了,不由“啊”了一声:“那他与傅家决裂的时候,你不是也在?”

方珺仪道:“是。”

似乎每一回见到应翩翩,对方都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格格不入,明明身边也有花团锦簇,众人敬慕,他站在这个世间,却好像总是孑然一身似的。

方珺仪忍不住又看了应翩翩一眼,只见他已经入席,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案后,持杯浅酌,如此吃着仇家的宴席,看上去倒是十分自在。

应翩翩特意捡了一处花树之下的坐席,看起来也较为隐蔽,可惜他无论坐在何处都是人群的焦点,像方珺仪那般目光一直追随在他身上的人实在不在少数,实在清净不了太久。

上一波敬酒的刚走,不多时,又有人来到了应翩翩的席前。

对方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光,影子几乎把应翩翩整个人罩进了里面,应翩翩缓缓抬眸,看到傅寒青的脸。

半月未见……曾经,他总是追着傅寒青跑,很少与对方这么久都见不上一次面的,说不上一句话的,而此时此刻,应翩翩发现自己丝毫没有思念,他甚至都快把这么个人忘了。

不过当然不能忘,深仇大恨在这摆着呢。

每当看到傅寒青的面容,还有对方这副蹙眉看向自己的样子,应翩翩就有种前世种种从未摆脱的感觉。

这人像是一杯酒,三尺白绫,给他一种近乎于惊怖的不适感。

应翩翩冷冷地说道:“你过来干什么?”

傅寒青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你回来之后,我还未曾见过你,想与你喝杯酒。”

他手中果然端着酒杯,应翩翩却动也没动,刻薄地讥刺道:“傅大将军,你是不是贱啊,你看不出来我烦你吗,为什么还要往我面前凑?难道你生来是专门给人添堵的?”

若是按照傅寒青以往的脾气,应翩翩将话说的这样难听,他立时便要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了,但这回,傅寒青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这平静不能让人觉得心安,而是似乎潜藏着危险的暗流。

他回手,将自己那杯酒仰头喝下,说道:“对不起。”

应翩翩只当听不见,提起筷子,自顾自想夹桌子上的菜,看了一圈,却又觉得索然无味,重新将筷子放下了。

安国公府的这一次寿宴极尽精心,每个人桌案上的菜肴也都甚有特色,右侧是羹汤、黍酒以及炖制的肉类和菜肴,左侧则是一些清口的水果以及正在火上煨烤的带骨肉食,佐以各种伴料。

傅寒青见状,便将肉取过来放在盘中,以银刀切割,细细切成碎块之后,将盘子推到了应翩翩的面前。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道菜。”

他语气柔和,仿佛两人依旧是昔日感情融洽的情侣:“……只是总懒得自己去切,每回总是让我来。眼下还略有些烫,你稍微晾一晾,别伤了舌头。”

应翩翩心中升起一股讽刺感:“傅寒青,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失心疯了?有意思吗?”

傅寒青深深地看着他:“我近来做了很多梦。梦见了一些咱们过往的事,也梦见了一切以后好像要发生的事。”

应翩翩倏地抬眼。

傅寒青见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之前系统的精神攻击一直在持续,这阵子应翩翩不在,傅寒青又断断续续做了不少的梦。

这些梦有一些原书中的事,也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每每醒来,总是惊的他一身冷汗。

睁开眼睛,房中空荡,枕畔无人,惨白的月光落了满床,刚才的梦境仿佛还为远去。

最后一幕是跟他争吵之后,应翩翩拈着手中的酒杯,低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笑。

通常每回吵架,最后的结局都是傅寒青拂袖而去,把应翩翩一个人扔下。

他从未注意过那个时候对方的神情是什么样的,直到这一次,隔过了虚实与时空,他无声地凝视着这个人,才发现,应翩翩在伤心。

若非独处,应翩翩是从不会示弱的。

原来其实,相识这么多年,他轻忽了对方那样多。

他问应翩翩:“你……是不是也梦到了这些?”

应翩翩并未说话,他的沉默令两人之间的空气十分冷凝,雪白的面庞微侧,隐在树叶搭成的阴影下,宛若结了一层冰霜。

傅寒青道:“我以前是做错了很多,也待你不好,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悔。但我也无数次地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对我态度大变,是因为那些梦境吧?你梦到我未来会辜负你,所以心中怨愤。”

“阿玦。”

轻轻念出这两个字,胸腔里猛然涌上久违的温柔,傅寒青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些都是假的,绝对不可能成真,我怎么会去娶别人?你又怎么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别怕,也别恨,你停下来吧,好吗?”

应翩翩神色不动,冷酷地问道:“停下来什么?”

傅寒青道:“你最近所做的事情已经太出格了,表面荣光,背后不知多少中伤忌恨,魏光义和洪省是该死,但闹出这么大的风波,面子里子半点不给魏家剩下,实在过于激进。阿玦,我不愿与你为敌,所以今天特意来给你提个醒。”

应翩翩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有那么一瞬间,傅寒青几乎以为他要起身将那盏琉璃杯砸在自己的头上。

但应翩翩没有,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轻嘲道:“明白了,你今天这是过来警告我了。要不识趣收手,要么你死我活。”

随着他将这话点到明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但这一瞬间,看着应翩翩的脸,傅寒青陡然想起了他梦境中的一个场景。

那是在沙场之上,对面的山丘上响起悠长的号角,敌军潮水般后退。

他领兵拨马回头,但见身后残星满天,大旗招展,应翩翩策马立于旗下,身上未着盔甲,白衣在风沙中翻飞,眼中光芒寒冽,映出万里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