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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

这一声,顿时把大家神经扯到最紧。

他清楚地记得席上刺绣的纹路,虎形外缠绕一圈荆棘,是离国王族常用的图案之一。

「鸣王动了。」忽然,容虎沉声道。

刚才,鸣王就是坐在这软席上,和他玩那个闻所未闻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其实崔洋他们从小被挑入杀手团培养,绝不是心浮气躁的人,但老主人和夫人一起消失,洛云生死不明,少主中毒危在旦夕,不祥之事情一件接一件出现,难免就沉不住气了。

那张五官出色的脸上表情是那么丰富,时而得意,时而目瞪口呆,不管哪一种都赏心悦目,整座离宫都因为他而变得生机勃勃。

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莽撞后的羞愧。

若言不由自主屈下一膝,把手掌按在软席上,想从上面汲取到凤鸣残留的温度。

崔洋点点头,低声道,「多谢指点。」

但是,软席全然冰冷。

他连写了两个不可冒险,显得很是担心,频频往崔洋脸上看,瞧他是否领会。

这一切,究竟是否真的发生过?

上面写道——拓照族秘法非常诡异,鸣王阳魂如果是被离王召入梦中,强行惊醒可能会伤害鸣王的阳魂。不可冒险,不可冒险。

那梦中鸣王所透露的拓照、心毒、阳魂,又是怎么一回事?

以防万一,孔叶心还是小心地戳了戳崔洋的后背,等崔洋转过头来,便把手里刚刚写好的字伸过来,请他看一看。

「大王……」身后传来侍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声。

等他写完,罗登已经训斥完毕。

奇怪,大王醒来后,竟然瞧也没有瞧军报一眼。

赶紧把笔沾了墨,刷刷刷写起来。

那张不起眼的软席摆在寝宫有大半年了,今天哪里不对劲,让大王这么注意它?

孔叶心对于鸣王身边的小团体来说,明显是个新丁,所以他一直很本份地待在床的外围,一听崔洋提议弄醒鸣王,这位说话结巴的城守大人就有点着急了。

侍从好奇地把视线投往软席,身前的若言忽然转身,吓得他赶紧低头。

罗登虽然不是杀手团主管,但在萧家资历够老,而且萧家又最讲究等级和资格,崔洋等人受到他训斥,都垂下头,不敢再作声。

「大王,这是繁佳刚刚送到的军报。」

又把目光转回到躺在床上的凤鸣身上。

若言接过军报,拆开看过后,脸色平静地说,「来人。」

罗登不再往下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两个王宫侍卫立即从门外进来,垂手等着他的吩咐。

说到下落不明的洛云,萧家人,包括罗登自己的脸色都更为难看。

「拖下去,砍了。」

「不许轻举妄动。」罗登板起老脸,威严地扫了这群年轻人一眼,「如果事情这么简单,西雷王会一直坐着不动吗?大事当前,最忌心浮气躁,乱做主张。你们之中有人比孔城守更了解心毒是怎么一回事?贸然打断少主和离王的阳魂相遇,如果伤到少主,或者让少主无法醒来,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如果洛云在,他肯定不会……」

侍从吓得脸色像纸一样白,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知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们也憋惨了。

他嘴上虽然说知罪,其实心里胡里胡涂,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大王不高兴了。

身边几个萧家年轻高手虽然没吭声,却纷纷点头。

把大王叫醒这是常有的事。

冉青用不会惊扰到凤鸣的小音量说,「我也正有此意。我的老天,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真要命,我宁愿赤手空拳去和黑熊打一架也比受这种煎熬好啊。」

实际上,这也是大王自己从一登基就立下的规矩。

不料,却听到耳边接连出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凡是军报送达王宫,即使大王已经入睡,也必须立即唤醒,呈上军报,以免贻误战机。从前只发生过侍从为了讨好大王,没有及时唤醒大王而被处死的,杀了几个侍从后,再也没有人在送呈军报时敢耽搁半刻。

崔洋赶紧闭嘴,以为自己贸然开口,打破沉默,惹来众怒,正等着挨骂。

「大王饶命啊!」

说到一半,所有的目光转了方向,齐刷刷向他射来。

两个侍卫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但大王的命令谁敢质疑,二话不说,一人拽住侍从一个胳膊,恶狠狠地拖到殿门外,侍从留下一串凄厉的叫声,「冤枉!冤枉呀!大王饶命……」

房中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他虽然说得很小声,但相比之下却不啻于大嗓门的嚷嚷。

不一会,一下惨叫响起。

崔洋忍不住低声道,「如果孔城守的推测没有错,现在少主应该正和离王碰面。如果少主目前正陷于不利情况,我们当机立断把少主叫醒,是不是比较……」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吗?

妙光一早过来请安,正好看见侍从在殿门被斩首,血糊糊的头颅滚在地上,两眼不甘地大瞪。

少主似乎睡得很香。

王宫里处死奴仆本来就很寻常,她也不怎么在意,跨进殿门后,眼中出现若言的背影,他正低头盯着什么沉思不语。

可恨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是一张普通的软席,妙光不禁笑道,「王兄再这样盯着那软席看,它恐怕要烧起来了。」

崔洋站在罗登右边,以杀手特有的犀利眼神紧紧盯着少主精致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丝最微不足道的变化,仿佛这样就能推测出这场阳魂之战的内情。

若言转过身来,眼神变得略为柔和,竖起一根指头,朝她勾了勾。

唉,只能呆站在床边,这感觉真窝囊。

妙光像小鸟一样轻快地走到他跟前,送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声音清脆地问,「王兄心情不好吗?」

真恨不得卡嚓一剑,叫离王那个下毒黑心的混账阳变阴,人变鬼!

「谁和你说我心情不好了?」

去他的单独较量!

「既然没有心情不好,为什么一大早刚刚起床就动怒杀人呢?」妙光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好奇地问,「那人伺候了王兄五六年了,一直都很机灵,我还以为王兄很满意他呢。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丢了一条小命?」

去他的阳魂!

若言淡淡道,「他吵醒了本王。」

明明利刃在手,高手成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少主去只身赴战,像那佳阳城守说的,这是阳魂和阳魂的单独较量,旁人无从插手。

「吵醒?」

萧家是典型的行动派,萧家杀手团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人家怕他们的,哪吃过这种无法作声的闷亏。

妙光眼光一掠,已瞥见桌案上放着一封已经打开的信,虽不清楚上面内容,但从式样和颜色上就看出是远方送来的军报。

所有人中,脸色最难看的是萧家人。

军报必须立即呈报的规矩,她当然也是知道的。

但她们绝不敢惊扰中毒的鸣王,都死死捂着小嘴无声地流泪。

王兄一向重视军务,怎可能下令处死遵照他的命令,叫醒他并且送上军报的人?

凤鸣刚刚入睡,她们就忍不住哭了。

妙光本来只是随口提起那被杀的侍从,现在却不禁上了心,暗暗奇怪。

秋蓝和秋星也「听」孔叶心说了心毒的事,知道鸣王这次入睡很可能会见到离王真正的阳魂,想到鸣王这么害怕离王,现在却要孤零零去面对那可怕的男人,既担心又心疼。

想要再往下问,忽然想起若言刚才轻描淡写的态度,似乎不希望自己多嘴,不禁犹豫地沉默起来。

容恬从凤鸣入睡后就一直坐在床边,深深地凝视着他,姿势丝毫没有变过,刚毅的脸上平淡无波,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对这位杀人如麻,没人可以猜透的王兄,她心里也是有着惧怕的。

等待是天底下最难忍受的事。

「你一早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没地方玩了吗?」

在入梦者尚未醒来之前,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炒光忙笑盈盈答道,「我嘛,是特意过来向王兄禀告的。按照王兄的吩咐,媚姬姐姐已经搬到精粹殿,这几天我忙得腰背都酸了,总算把媚姬姐姐的新居布置得妥妥帖帖。我还送了她一扇嵌紫贝的屏风呢,摆在内室又漂亮又雅致。王兄要不要忙里偷闲,到精粹殿看看你未来的王后呢?」

另一个无法触及的梦的世界里,正在发生着什么呢?

「她答应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床上沉沉入睡的凤鸣脸上。

「嗯,」妙光沉吟片刻,「她是一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令人难以对她生出不好的感觉。现在,她虽然还未正式答应,但看起来又不像要拒绝的样子。如果她最终拒绝了王兄,王兄会杀了她吗?」

容恬、容虎、烈儿、秋蓝等侍女,以罗登为首的一大群忧心忡忡的萧家干将,还有最近才被自己的副将打包送给鸣王的佳阳城守孔叶心,此刻,都正围绕在寝室中那张大床旁。

若言淡笑道,「杀了她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容恬那种对天下有企图的男人,很少会对至亲以外的人产生感情,但是,感情一旦产生,就很难消失。媚姬即使不是他最爱的女人,但在他心中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地位,否则他落难时怎肯去向媚姬求助?把这女人捏在本王的手里,让她为本王做做挡箭牌,让容恬难受一下,不是很有趣吗?」

府中最大最华丽的寝室中挤满了人,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一切仿佛凝固了,静到极点,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妙光听着这无情的话,不禁对风姿卓越的媚姬生出一丝同情,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低声道,「王兄英明。那么,在她还没有应允王兄的条件前,王兄并不打算大驾光临精粹殿,对吗?」

佳阳城守府里。

「恰恰相反,本王这就过去。」若言目光从不远处的软席上滑过,脑中浮起凤鸣和他并肩坐在上面的一幕,眼底逸出一丝罕见的温柔,「有一个问题,本王要向她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