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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太子的出尔反尔,明公公已经见怪不怪,弓腰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打听。”

太子由着他去了。

他仅仅是想看看,离宫后,她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当真就比跟着他要好。

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每每一想起她那句既没拿刀子逼他,也没求着他帮她,太子的心便是一阵一阵地发梗。

如同肉包子喂了狗后,反过来咬他一口,质问他,我又没让你扔。

她那样凉薄无情,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又怎值得他留恋。

太子起身,招来了小顺子,挽发束冠,梳洗完,坐去了书案,瞧了几张折子,正要拿笔批改,一抬手,便见到了书案上的那只木匣子。

里头全是唐韵送给他的信笺。

从最初的小匣子换成了大匣子,如今又装了大半箱。

木匣子和几方墨砚摆在那,已然成了书案上的一道摆设,太子习惯了,明公公,小顺子也都习惯了,没人去动。

如今再见,便是个讽刺。

“掌灯。”

小顺子走过去,正打算墨砚,听得太子这一声,神色微微愣了愣。

这大白天的,眼光明媚,光线充足......

小顺子虽疑惑也不敢去问,忙地去外屋,添了一盏油灯进来,给他搁在了跟前。

太子放下了手里的折子,起身将放在书案上已摆了有半年的木匣子拿到了跟前,在再坐回了椅子上,慢慢地揭开了木匣盖儿。

里头所有的信笺,他都拆了,每一张都瞧过。

全都是她的虚情假意。

亏他还留到了至今,太子捞起一张,目光狠绝地搁在了油灯上。

小顺子:......

他总算是知道太子要油灯干嘛了。

这段日子,殿下和唐姑娘的种种纠葛,看似是唐姑娘吃了亏,实际上回回败下阵来的都是殿下。

如今唐姑娘走了,这些留着也没用,省得再想,烧了也好。

小顺子打算等着太子先烧完,再去收拾纸灰,半晌过去,却没见火苗子腾升起来,抬起望去,见太子手里还捏着最初的那张信笺,对着火苗子,迟迟不肯落下。

小顺子:......

今儿怕是烧不成了。

片刻,太子的手果然收了回去。

他烧什么呢,烧了不就正合她的意了。

逢春殿那箱子信纸都被她烧光了,不就是想毁灭她同他私通的证据。

他偏要留着,这么多的信笺,每一张都能证明,曾经是她在勾他。

殿下,陵哥哥,凌郎......

将来等她成亲,还能拿去给她当贺亲的礼物。

太子如此一想,心头突然通畅了许多,又将那木匣子合上,递给了跟前的小顺子,嘱咐道,“放到孤的床榻边上。”

可不能弄丢了。

小顺子:......

小顺子上前,弯腰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照着他说的那般,给他放在了寝室内的床头橱柜上。

搁好出去,明公公已经回来了。

见到案上搁着的灯盏,明公公也是一愣,回头望了一眼开了一半的灵窗,走过去,撑了个满开。

光线比适才充足了许多。

明公公又才走到了太子跟前,禀报道,“殿下,唐姑娘没走,已经住进了武侯府。”

太子一脸的漠然,似是那消息压根儿就不是他让去打听的一般。

明公公也没再说,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赵灵说已经查到了那人,不过人已经死了。”

赵灵是接替韩靖位置的暗卫。

韩靖一走,查取前朝逆党暗里的所有消息,都交给了赵灵。

前朝逆党在西戎的老巢被皇上一举端了个干净,并没有找到关键之人。

连吴老爷子都没寻到。

想必在大周出兵之前,前朝逆党就已提前收到了消息。

到底是谁给的消息,经过什么途径给的消息,如今都尚未查到,唯一能肯定的是,前朝的逆党还在。

不止是打击宁家的那一波。

还有人藏在了江陵,且恐怕已经潜伏到了宫中。

明公公说的消息,是太子前些日子交给赵灵去查的,去年冬至前一夜,到底是谁去了吴贵嫔的殿内。

好不容易引了个人冒出了水面,原本不想打草惊蛇,韩靖才放了人。

谁知过去了这么久,几个月了,对方愣是没有半点动静,倒是吴贵嫔去了几回御膳房难面宫墙,什么东西都没拿到。

赵灵查了好一阵,才查到一个死囚身上。

人早就斩杀,半点痕迹都没。

这一来,线索又断了。

“吴贵嫔最近如何?”

明公公禀报道,“殿下挑去的两个嬷嬷一直在尽心伺候,前段倒是挺好,这两日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保胎药一碗一碗地往屋里端。”

太子一笑。

就那白眼狼,吃不了半点亏,一口的利嘴尖牙,走之前,特意跑去一趟,她能让人好过。

唐家先夫人一仇,她怕是还记着的呢,此仇不报,她必不会罢休。

唐家彻底玩完之前,她应该是不会离开江陵。

“去查一下,她从吴贵嫔那里套走了什么消息。”他想看看,她连对他都能做到如此狠绝,对待仇人,到底能狠到什么地步。

明公公:......

不是,不打听了吗。

这一日,都在为唐姑娘打转,公公心头不免生了诽谤,同样是分别,瞧瞧人家唐姑娘,多利索,走的时候招呼都没过来打一个。

殿下,这怕是陷进去了。

*

唐韵昨儿被吴氏当街相拦,以孝之名,撒泼滚打,闹得沸沸扬扬。

宁玄敬知道后,被气得不轻,当日就上了一趟唐家租来的那小院子,也没进去,就立在门前,提声质问唐文轩,“虎毒不食子,你也就占了一个父亲的名声,可还有半点为人父的良知,你不嫌臊,我都替你唐家害臊,莫不成你唐家败落至此,还想要拉着自己的女儿下水?今日本侯前来,便是告之你唐文轩一声,你唐家潦倒,养不了儿女,我是韵姐儿的祖父,我宁家占了一个母字,往后唐韵就是我宁家之人,你要觉得她带了你唐家的姓氏,不乐意,我明儿就改,改成宁韵,你不服气,大可上衙门去告,正好,当年我宁家四姑娘是如何死的,也一并都翻出来,查上一回。”

时隔七年,唐家和宁家的地位,掉了个转。

当年唐家先夫人死时,宁老爷子找上门来,唐文轩是顺昌侯爷,工部尚书,三句话没谈拢,便能撂下一句,“我唐家往后同你宁家再无瓜葛。”

那时候他有底气,能让人将其赶出去。

可如今,唐家一倒家丁早就散了,连住的院落都是租来的,凡是都是亲力亲为,哪里还请得起下人。

而宁老爷子已经是侯爷,他一介平民,哪里还能赶不动。

唐文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宁玄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却没有本事打开门走出去,去反驳一句。

本就因牢狱之灾伤了身,后又被自己的儿子卖了祖宅,活活地气晕了过来,如今一副身子骨,恍如风烛残年,苟且喘息着。

今日又被人欺上门,这番埋汰,读书人的自尊心再次被践踏在脚下,愤怒,憎恨,恐慌夹杂在一起,冲得他一张脸,时红时白。

等宁侯爷一走,吴氏蹑手蹑脚地进去时,便见他躺在床上,猛地一阵喘。

“老爷......”吴氏惊慌地走到了床边,将他扶了起来。

“你,你适才干嘛去了。”唐文轩不仅没有感激她,反而一脸震怒地盯着她,“你跑去拦了人?”

吴氏被他一瞪,心虚归心虚,却没觉得自个儿哪里错了。

如今唐家已经这样,若非她在宫的妹妹给她银子周旋,祖下了这院子,他们怕是连个安身之地都没。

唐家落难,家里没有一人能逃过落魄的命运,唐韵也是唐家人,她熬出头了,她总不能对唐家不管不问。

她已经听说了,皇后娘娘封了她为乡主,她飞黄腾达了,就能忘了自己的父母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唐文轩看到她这个神色,便知她又去干了丢人的事儿,气得竟也有了力气,将她的胳膊甩开,“我再三交代,不要再去找她。”

“我唐家没有她这个女儿,她是好是坏,都同我唐文轩无关。”

早在上回唐韵回来,他就已经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偏生她这个妇人不听,她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这回好了,还让宁家的人上门来羞辱了一顿。

唐文轩实在被气得不轻,对着吴氏怒斥了一声,“你就是犯贱。”非得拿自己的脸往地上踹。

吴氏被他这话刺得浑身一震。

“我犯贱?”吴氏脸上再无往日的温柔,红着眼眶盯着他道,“唐文轩你是不是个人,你说我犯贱?你可知道,如今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要不是我想着法子去换银子,你能有这地儿住,能有药治病?”吴氏一声哭了起来,“我跟着你十年没名没分,替你生了三个孩子,如今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就成了这样?当初你将我带进你那庄子里时,是如何答应了我父亲的?”

“你说你定不会亏待我,不会让我吃半点苦,如今呢?你让我在外面抛头露面,为了银子四处奔波,你又做了什么?你不仅帮不上忙,还整日让人伺候这伺候那的,动不动便发脾气,拿出你那一套官威来压人,你莫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侯爷呢,这江陵城内,谁还卖你的面子,你也就能压我一人......”

吴氏的话还没说完,唐文轩硬生生地被气吐了血。

吴氏被吓到了,失声唤了一声,“老爷......”

“你给我滚,滚出去......”

若非她,若非她那父亲,还有她养出来的那孽畜儿子,他何至于走到今日这步。

她倒还怪起他来了。

唐文轩的眼前黑了好一阵,才勉强能看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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