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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冉说完, 喉咙已完全哽塞住。

双手撑住跟前的书案,缓了缓,依旧没能平复眸子里涌上来的潮红, 继续质问着江晖成,“你不画也行, 那你告诉我,他们后来是如何许亲的, 是如何过得很幸福的?”

江晖成看着沈烟冉痛苦的神色, 心肺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默然地立在那, 说不出半句话来。

悲痛的眼睛内同样布满了血红,泪珠子一瞬划过,无声地在他英俊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坦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烟冉却揪住他不放, “成,我不问他们了,你就告诉我,前世幽州的那场瘟疫,最后有没有解决,你是如何出去的,幽州又是如何收场的?死了多少人, 活了多少人?三姐姐和三姐夫他们有没有出去......”

江晖成被她眼里的绝望,刺入了骨髓, 却再也无法对她说出一句谎言, 张开唇瓣,麻木地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都好好地活了一辈子吗......”沈烟冉一声低斥,呜咽出了声,“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瘟疫的药,这辈子能有用,上辈子便也有用。

他为何又要去死。

“你走后,我跳进了那口锅。”江晖成以为自己能瞒着她一辈子,知道两个孩子还有他这个父亲陪着,起码她会好受一些,但今日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她。

沈烟冉心头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地没了。

在槐明告诉她,他不知道瘟疫的解药是否有效后,她就一直在想,他为何不知,为何会以为自己出不来。

瘟疫不会害死他。

他是大将军,也不会有人杀得了他。

除非他想死。

来时的路上,沈烟冉也试想过很多种江晖成的死因,最有可能的是,他接着屠了城,最后死在了□□之中。

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殉了情。

一个成亲八年,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的人,结果自己死了,他倒是突然来殉情了,沈烟冉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攥住了江晖成的衣襟,泪水缓缓地蔓延出了眼眶,咬着牙看着他道,“你不是被我挟恩图报,才同我成的亲吗,你不是懒得理我,嫌弃我吵吗,八年,你心里都没有我,我死了,你倒是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爱我了,要跟着我死了。”

“我不需要。”沈烟冉突地一声低斥,松开了他,哑声道,“江晖成,你就是个混蛋。”

沼姐儿,焕哥儿已经没有娘了。

最后连父亲都没了。

他们该怎么过啊。

沈烟冉心口阵阵发紧,疼得弯下了身子,缓缓地蹲在了地上,抱住胳膊痛声的呜咽。

日头的光线只照在了江晖成一人的身上,光晕穿透他的皮肤,却是苍白如雪,没有半点血色,半晌后江晖成也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将沈烟冉揽进了怀里,沙哑地道,“对不起......”

沈烟冉一把将其甩开,红着眼眶反驳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沼姐儿,焕哥儿,他们无父无母,一辈子该怎么过......”

“是,是我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也是我对不起你。”江晖成没顾她的反抗,紧紧地将她搂进了怀里,“烟冉,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沈烟冉挣扎了两下,周身的力气褪尽,也没再动了,蜷缩在被江晖成胳膊挡住的阴影里,任由心头的痛楚,顺着一滴一滴的泪水发泄了出来。

江晖成抱着她,猩红的眸子里,也被水雾模糊了视线。

满屋子的画纸,仿佛承载了前世两人的一生。

桌案上画了一半的画像,迎风吹落在了地上,不断地发出“噗噗”之声,像极了,两人上辈子的结局,如同这张无法画完的画像一般。

贸然落笔,怀着茫然和憧憬去勾勒出了生活的轮廓,待想起要细细经营时,却发现为时已晚,导致草草地烂了尾。

来不及说一声道歉,也来不及表明真心。

阴阳两断,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无论他们以后的路会如何,江晖成心头都很庆幸上天给了他们重活一世的机会,起码让他能再一次拥她入怀,对着她说出了那句,前世来不及说出的,“对不起。”

日头一点一点地退到了门槛前,沈烟冉的情绪平复后,便离开了道观。

江晖成一人坐在地上,良久才起身。

没有去拦住她,也没有送她,只站在院前的山崖边,安静地看着那道身影,穿梭在一片油桐花海之间,慢慢地消失不见。

即便事情暴露,两人的心被彻底地撕了个粉碎,江晖成也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想给两人留下一个冷静之后还能相谈的机会。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寒冬。

沈烟冉继续在药铺忙乎,江晖成也一心修道。

皇上跑了一年,没有一点成效,直接放弃,给江晖成撂下了一张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朕对你已经是费尽了口舌,再无可劝之词,日后你要是突然醒悟,要还俗了,想要什么,自个儿填就是。”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对皇上没有半点好处不说,也与他缜密的个性完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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