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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死,往往只决定在了一瞬间,挺不过去就见阎王,挺过去了,即便被河水冲到了几十里开外,也能相安无事地活下来。

赢绍先到的岸边,一双眼睛因河水的侵蚀而发红,回头盯着还在水里挣扎的魏敦。

两人已经在河水里打过无数次照面,因环境和条件不允许两人再战一回,只能相互看着对方的笑话。

人在同死亡相拼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体态姿势都不会很好看。

赢绍从见到魏敦的第一面起,到现在,看到的魏敦,一直都是骄傲清高,像眼下这般狼狈不堪,赢绍还是头一回见,赢绍感觉很不错,干脆就坐在了岸边上,看着魏敦在他面前的河水里挣扎。

“再用点力,爬不上来,下面就是悬崖断层,你肯定没命。”

赢绍的话不但没起到作用,还让魏敦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赢绍看着魏敦挣扎在生死边缘,并没有生出半点同情,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你那叔叔是个狠角色,不让朕活,也没想过要你活,你们魏家当真是人才济济,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很有潜质当反贼。”

魏敦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赢绍巴不得看着他是如何死在自己面前,但又觉得他同自己漂了这一路,挣扎到了这里,很不容易,若是就这么被河水淹死了,心里不够痛快。

在魏敦快要沉下去的瞬间,赢绍好心地递出了自己的佩剑。

魏敦接了。

赢绍将他提上了岸。

两人没有再打,在朱雀桥上已经打过了一回,胜负已定,也没那个必要再打。

“你想要什么死法,告诉朕,朕可以考虑考虑,满足你。”赢绍想除魏敦,想了十几年,如今魏敦落到了他手上,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一剑要了他的命。

一时想不出什么死法,才能让他解了心头之恨。

魏敦无暇去回答他的问题。

上岸之后,魏敦全身没了半点力气,迎面躺在了河岸的石子上,猛喘着粗气。

怎么死,横竖不是被淹死就成。

这滋味,太他|妈的难受。

这一躺就看到了那块石碑。

石碑上的字,已经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雨,早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迹,不过都是靠着后来的几代帝王,不断地维护,如今才能勉强看到上面的内容。

最后一次维护石碑,是在先皇驾崩之前,皇上登基后,这石碑就再也没人问津。

而皇家和魏家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块石碑一样,到了赢绍这一代,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去维持。几代积攒下来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发。

魏敦造反,赢绍盼着他造反。

魏敦盯的入神。

石碑的故事,两家人都清楚。

但终究是时间经历的太长,先祖那一辈的感情,谁也体会不到。

魏敦半天没有反应,赢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瞧,脸上满是讽刺。

“一个反贼,你看着不心虚?”

魏敦自知已经是阶下囚,早已经放弃了抵抗,如今瞧着这石碑,不过就是好奇,当年先祖和先皇的关系到底好成什么样,才能心甘情愿地为赢家人打江山。

他理解不了。

从他出生,魏家和赢家的关系就已经恶化。

“你赢了。”魏敦突然对赢绍说。

谁赢谁输,早就有了结果,但能让魏敦主动说出来,这比直接杀了他,要了他的命,更让赢绍舒坦。

“你输了。”魏敦认输的时候,是服气的口吻,赢绍却没有半点谦虚,语气很傲。

“你们魏家输了。”赢绍补了一句。

那块石碑立在那里,前几代人看了,觉得是荣光,可如今在赢绍的眼里,看到的就只有讽刺,也再次提醒了他,魏家的忠良早已经不在,如今自己所见到的就只是一个让自己父皇下跪,让自己陷入无尽噩梦的反贼。

“朕改主意了,这石碑,朕打算让人常年维护。”

用来当讽刺再好不过。

“不过你们魏家人也看不到,抄家灭九族,朕一个都不会给你留。”赢绍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声音冷的像地狱里的魔鬼。“这样才能保证你们魏家再也掀不起风浪。”

魏敦终于有了反应。

不过不是赢绍想要的那种反应。

“我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你要杀你随便。”魏敦缓过了气坐了起来。

说他死而无憾,也并不尽然。

他心里还惦着谁。

赢绍最清楚。

赢绍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眼神,一副料定了自己会很了解他的模样,凭什么自己就该了解他,凭什么就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想什么?

不就是在想她的皇后吗。

赢绍绷紧了脸。

无妻无女,他倒是娶啊。

魏敦却同他算起了老账,“是你先抢了我的人。”

他看上星烟的那会,赢绍还没来庚侯府。

结果他后来者居上,利用太子的职权,将星烟往他身边勾,夺人所爱,是他赢绍先干出来的。

赢绍突然就不想同他计较了,难得生出了同情,竟然觉得他很可怜。

为了一个人,同他拼到了死,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