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世终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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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埋伏的都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拧断他脖子。”郁清珣的声音响在年轻天子耳边。
“什么后殿?”
“后殿,陛……”下首众臣顿时?明了怎么回事,都吓出一身冷汗,忙将旁边茶水糕点等物推搡开。
后殿藏了约有五十来人,闻言迅速出来,还执着刀剑等物。
哗!
下首众臣惊骇。
“放开陛下,郁……国公,莫非是想弑君?!”五十人里的领头者凛然喝问,又忌惮天子在对方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呵。”郁清珣似自嘲又似冷笑,“剩下的毒药呢?想毒杀我总不至于?就准备这一份毒药吧?”他声音已有轻颤,似压抑着痛苦。
五毒断肠散,由天下至毒的几种毒虫毒液炼制而成?,服之肝肠溶断,先从?体内五脏六腑开始,最后整个身体都会跟着腐朽溶化。
年轻天子既害怕又期待。
害怕他逼问出毒药强逼自己服用,期待下方人能拖一拖,只要拖一拖,身后这人定然坚持不住。
“拿出来!”郁清珣喝道,手上力道加重。
年轻天子无法呼吸,难受得紧抓向?身后之人,努力想要自救。
“国公留情,毒、毒药在这!”天子的贴身内侍颤抖着拿出一小瓷瓶,跪地磕头求饶道:“国公留情,此事陛下毫无所知,是奴婢自作主?张,想着‘清君侧正君威’!奴婢罪该万死,还望国公饶了陛下……”
“拿过来!”郁清珣喘息着道。
内侍有些惊怕,可见天子脸涨得越来越红,眼看就要不好?,只得颤抖着手将毒药奉上。
郁清珣接过,却没有如其他人所想那般,将毒药强灌给皇帝,而是仰头自己将那瓶毒药喝了下去。
他喝完,将瓷瓶砸碎在地,手上松了松,又没彻底松开。
他说:“我知陛下想杀我很久了,今日咳……今日便如陛下所愿。”
扼在喉间的手松了松,年轻天子剧烈咳嗽着,大口呼吸,眼睛观察向?身后那人,捕捉到?他砸药瓶时?的悲愤与……哀戚?
他有什么可哀戚的!
天子心中悲怒,眼下事情败露,输的是他!只希望外头郁二也中招已死,这样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肩膀一重,却是身后之人压了过来。
他喘息着,从?口鼻间涌出的鲜血,流到?年轻天子肩膀上,“陛下,我已必死,我可以?交出虎符,帮你平稳南北两衙和京中众臣,你咳……长霖,你、你送我出城,去望远山。”
长霖……
姬长霖心口轻颤,自十二年前那事起,他再不曾像幼时?那般唤他名字。
他的表叔啊……
“你会让他们?杀了我吗?”年轻天子问。
“咳咳……”郁清珣咳出一口口污血,“只要……我活着,不会有人动你。”
但你就要死了。
天子眼有哀戚,到?底是同意?了,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那中毒将死之人明明看着马上要死,却依旧有力气掐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敢赌,他还能不能将他脖子扭断。
郁清珣强撑着先交接过政事,再交了虎符,还亲口对未曾散去的百官道他重病将死,上请辞去文武职务。
他将一切都交代妥当,好?似真?是突然病重将死。
外头众臣讶然不已,有人惊恐,有人悲愤,还有人死死盯着天子。
末了,郁清珣要了一辆辇车。
那车周四只有薄纱,能清楚看到?里头举动,天子与郁清珣同上辇车,一路驶向?城外望远山。
郁清珣手掐着皇帝脉门。
年轻天子能清楚感受到?他痛苦的痉挛,他却依旧咬牙撑着,给他讲朝中局势,给他说新法,宛如幼时?他曾温和教他文武。
“……新法执行到?今已有二十年,你亲政后定要坚持下去,这是你父亲的遗愿。”
车马到?了望远山,郁清瑜早等在山脚下。
他没死。
皇帝心头一紧,头上冒出冷汗。
郁清珣和郁清瑜,这郁氏兄弟但凡有一个还活着,他便要遭!
“阿兄!”郁清瑜穿着甲胄,其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疑似遭遇过刺杀。他眼中有泪,哀恸又克制地看着马车上的人。
郁清珣扯嘴想对他笑,但并不成?功,反而喷出一口污血。
周围除了金吾卫,还有两衙兵卫,金吾卫暂且没什么变化,随着郁清瑜同来的禁军与营卫却是皆有悲愤。
——那是对皇帝的愤怒与不满。
或许从?帝王看来,郁清珣该死,但众将始终记得是谁带他们?走到?今日。
年轻天子看着郁清瑜将郁清珣接扶下车,看着郁清珣已是站立不稳,心中不知为何?,突地问道:“国公,你一直说黔首,说新法,说我父亲的遗愿,那你呢?你就要死了,难道没有遗愿?”
那人倚靠在兄弟身上,听到?他这询问,咳着血笑了出来,“遗愿?我并无遗愿,能死在今日,我很开心。”
他挣扎着,想要上山。
郁清瑜连忙半扶半托着他,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山路崎岖难爬,他近乎完全趴在兄弟身上。
他们?没说先前发生的事,这种事情在很早之前便已经?有所预料,也早有准备。
快到?山顶时?,郁清珣喘息着问身边人:“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他满脸血污,脸色更是青白交加得可怖,这模样着实?不止狼狈两字。
郁清瑜想到?兄长曾经?风姿,鼻端一酸,抓着衣袖替他擦拭脸上血污,哽咽着答道:“哥哥永远俊朗。”
郁清珣笑了下,已明了自己现在有多?丑陋。
阿窈不喜欢长得丑的。
可就算他还如旧时?,她大概也不喜欢了吧。
“我不想太丑……”他低喃着,终于?爬上山顶,看到?那熟悉坟墓。
他踉跄着想自己爬过去,却根本没力气过去。
好?在有郁清瑜,他到?底是被送到?墓碑前。
他伸手再拂过那碑上刻字,无声道:阿窈,久等了吧?
转念一想,她或许根本就不会等他,她连他梦里都不常来。
可……看在我这么狼狈凄惨的份上,能不能稍微、稍微可怜可怜我那么一丝丝,让我能再见你一面?
他闭上眼。
世界彻底沉寂。
*
后记。
景安末年,景安帝姬长霖于?除夕夜毒杀国公郁清珣,次岁,朝中百官自发罢朝三月,四月,帝重病崩于?寝,无子无侄,众臣拥郁清瑜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