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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身上除了挂香包还要挂禁步,腰间为了美还有挂丝绦,蜜娘平日是半旧不新的家常服,只是出门才会穿上好衣裳。

这次定二奶奶自个儿不过才做了两套,给她一口气做了六套。

“嗯,做的顶好,娘现在的手艺都比你来差远了。”定二奶奶拿在手上端详。

“唉,要不是为了出门,女儿现下正看书呢。”

定二奶奶笑道:“以后你只学了琵琶就回来家中,如今也不比去女学,还不是想看书就看书,想如何就如何。”

蜜娘释然,“这倒也是。”

虽然去个陌生地方有些担忧,但是一想爹娘弟弟都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傍晚,船到了渡口,蜜娘的贴身丫头春桃和夏莲扶着她下船来。以前伺候她的二妞如今专门照顾玉恒,定二奶奶许诺过钟氏,会替二妞说一门亲事,钟氏千恩万谢。

春桃夏莲是特地买来伺候她的,春桃是个温柔的性子,夏莲泼辣些,□□了半年多,不说规矩多好,但也算拿的出手了。

她二人都是同色的浅禄色比甲配同色裤子,衬得着红衫的蜜娘更是明媚鲜妍,其实蜜娘也知道她家就是这么个情况,也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强行打扮的太过考究,反而与自家身份不配。

李家在江夏聚族而居,世代和江夏名门黄、康、宋、孟等家族联姻,李覃因为力荐天子亲政,得罪亲贵,从翰林院庶吉士被贬为云州县令,他因其父丁忧在家守制二十七个月并未赴任,如今孝期已过,正等起复。

放眼望去,如此绵延一片的屋子都是李家宅院,让大家叹为观止,李家来接她们的是一位姓林的管事,说话做事都十分妥帖。

进了二门,走过抄手游廊,只见这李家道旁草木扶苏,一派生机,下人目不斜视,规矩非常不错。

这一世以陌生人的身份过来,蜜娘对李家又有另一番看法,途径一个院子,里边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李家下人笑道:“这是我们二夫人今日有客,家里的戏班子在唱戏呢!”

李家还养着戏班子,不愧是大族,定二奶奶心想。

进了燕喜堂,有两个婆子出来迎她们进去,此时只见一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身量中等,目光如炬,面相却十分和善。

两边互相介绍起来,定二奶奶笑道:“日后就叨扰李夫人了。”

李夫人先看了定二奶奶一眼,这位陆氏容貌秀丽,身形苗条,倒是个美人胚子,但是不够大方,一看就是个性情柔弱的小家碧玉。

目光再转到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时,眼睛突然亮了,甚至下意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是怎样的一幅容貌,秋水为神玉为骨,雪脂冰肌梅做魂这话她忘记了出处,但是用来形容她的貌美丝毫不过分。

再看她眸子黑白分明,行礼煞是好看,站着亦是一处风景一般。

李夫人赞叹道:“天下竟然有这般标致的姑娘,实在是让我洗眼了呀!”

蜜娘恍然,立马道:“李夫人谬赞了。”

连声音都这般好听,更是让李夫人心中添了几分欢喜,下人们最会看脸色了,见李夫人脸上泛了喜色,都对蜜娘殷勤备至。

李家虽然看着是世家,但是饭菜很简单,桌上菜色比计家都差远了,足见他们虽然有钱但是生活简朴。

吃罢饭,漱了口,蜜娘和定二奶奶都准备告辞了,她们虽然住在李府,但是那边沿着街边,单门独户,算是她家单独住,并不裹挟在一处。

李夫人却道:“你们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砌灶,再有家什我过会子让人送过去。”

定二奶奶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我听相公说这院子赁给我们住的租钱原本就是跟白住似的,如今又让您送家什,实在是不必。”

李夫人笑言:“你也太客气了,阮孝廉当年冰河下救了我儿子。您不知道,我们李家统共两房,就冠儿一个儿子,她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李家列祖列宗啊。”

“您既然这么说,我就生受了。”定二奶奶也让好婆拿了一个檀木盒子过来,她道:“头次上门,也不知道您欢喜什么,这是一枚玉蟾,听闻府上公子今年要下场,就祝公子蟾宫折桂吧。”定二奶奶转眼间就把人情还过去了。

这是丈夫在京中时,公府送的,价值连城,定二奶奶即便心中舍不得,但是必要的人情还是要做的。

李夫人在心里暗自点头,虽说这定二奶奶看着不是很大气,行事倒还算大方。

紧接着蜜娘又有针线奉上,李夫人拿在手中看了看:“好鲜亮的活计。”尤其是白鹿,通体雪白,露珠儿绣的跟真的似的,完全不是那等俗气的荷包样子。

她不禁对定二奶奶道:“你这个女儿我实在是爱在心里。听闻她要从我学琵琶,我年轻的时候在闺阁中也不过是弹的玩罢了,如今家中事务多,不若她每隔三日来一趟,若我有其他事,就再要丫头去告诉你们。”

“那就太好了。”蜜娘并不需要什么师徒身份,她还不知道李夫人到底琴艺如何呢?在她心里,能被称得上先生的也只有薛先生一人。

只不过,薛先生现在应该也准备去吴中了吧。

做闺塾师就是这样,居无定所,但是靠自己能力挣钱,也受到尊敬,没什么不好的。

“天色已晚,我就不留你们了,日后咱们多往来就是。”李夫人微微笑道。

李家的这座小院子正好够她们一家四口住下,况且她们仆从也不多,大家奔波了一天,都是沾着枕头就睡。

她们这边睡的舒坦,李夫人却是辗转难测,她身边的心腹是李夫人娘家陪嫁孙姨娘,她早就开了脸,但无一子半女,只帮衬李夫人管家,平素也只和李夫人一处。

因李老爷今日在别处歇下,李夫人便和孙姨娘便睡在一处说话。

“二夫人今日请的是黄夫人过来听戏,从黄鹤楼叫了酒席进来,排场十分大。依奴婢看,二夫人这是看上黄姑娘了。”

李夫人冷哼一声:“她是想把黄家丫头许配给冠儿,日后她们好沆瀣一气。谁不知道黄夫人是她表妹?”

李家一共两房,却只有李冠一个儿子,老夫人态度暧昧,并不发表言论。因此两房必须挑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才能让对方没法指责。否则,别看李老夫人此时什么都没说,到时候,她老人家觉着不好,选了另外一边,这可关系到后宅的地位。

若冠儿的妻子只和她二婶亲近,那么过继个孙子到二房到时候就没法阻挡了。

若是冠儿未来生好几个儿子还好,若只生一个,还被她这妯娌提前下手,她不就为别人作嫁衣裳么?

孙姨娘道:“夫人,您也别担心,我看那黄姑娘虽然出身不错,也出自黄氏,但是她没有裹脚。我们老夫人就常说,女子裹小脚才有规矩,没裹脚的都是野丫头。”

“那倒也未必,你看方才那位阮姑娘规矩如何?”李夫人笑道。

孙姨娘忙道:“奴婢看她规矩好极了,盈盈下拜时像花骨朵盛开一般,煞是好看。”

“可她也没有裹脚啊…”

“那不一样。”孙姨娘下意识道。

李夫人失笑:“可见大家不是挑剔规矩,还是看长相气度。”

孙姨娘不免道:“难不成您是看上了这位阮姑娘?”

李夫人摇头:“你说到哪里去了,她虽然出自江陵阮氏,但是是旁支,她爹还只是举人。嫁妆能不能出两台,我若说她,二弟妹那里现成就等着驳斥我。”

这相差也太大了。

孙姨娘也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方才看您在席上仿佛很喜欢她。”

“我挑的是宋家四姑娘,这姑娘是难得的宜男之相,她爹在翰林院做编修,她兄长读书也是极好,从小在她祖母身边长大,规矩性情更是一等一的。”李夫人说出了自己的人选。

这宋家也是江夏大族,嫁妆也不会少,这才是哪哪都没有短板。

孙姨娘大喜:“真是难为奶奶挑出这么个十全之人出来,枉费我还担心的不行。只今日几个眼皮子浅的,见您对阮姑娘稍微好一些了,就上杆子的巴结讨好。”

“不过,你们对阮姑娘也客气些,才头一日,我这打心眼里就欢喜她。”李夫人嘱咐。

孙姨娘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李家断然不会苛待客人。”

说罢,孙姨娘调侃道:“只不过咱们这里住了个大美人,恐怕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阮老爷也是堂堂孝廉,听说又得京里公爷的看重,咱们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可保不准旁人寻上门来啊!”

“那倒是未必,她终究没有裹脚,这样也难免被人看轻,你没听人说,容貌赛西施倒不如一双小脚似金莲。”李夫人叹了口气。

男人们虽然想娶美丽的女子,但是他们更在意女子的恭顺,三寸金莲对他们而言吸引力更大,不说旁的,老爷新收房的妾侍就是脚裹的好才受宠的。

李夫人嫌弃蜜娘不提,殊不知定二奶奶也同阮嘉定道:“我看相公你说的这李家不大合适咱们女儿,他们家的公子一肩挑两房,子嗣压力太大。李夫人又是个精明人,女儿家嫁人能不能过好,一看婆母,二看子嗣,三看男人。我生了蜜娘后过了六七年才生恒哥儿,蜜娘若是像我,她的日子可怎么过哟。况且这李夫人并不算温软和善之人,你明明说让女儿师从她学琵琶,她却半句不提拜师,显然从心里是瞧不起我们的。这我说的三个条件,现在就占了两个,你说咱们蜜娘日子能过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