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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哥儿先生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办的?”蜜娘提起这件事情就愁,之前在京里,她们夫妻都是打算三岁给孩子开蒙。

因为孩子只有幼时开始学,才会变得有规矩,把习惯学好。

而且人年轻时记性也更好,若走科举这条道,宜早不宜迟。

提起这件事情方惟彦也颇苦恼:“此事我放在心上,只是要求个好先生也难,并非是学问问题,还有人品等等,再者,你看现在顾指挥使住我们家里,此事未了,也不方便。”

“也是,万一招个探子进来可就不好了。但我的学问你也是知道的,我是读女四书长大的,学的和你们男子的不同,只敢平日教他读书玩玩,并不敢替他启蒙啊。”对于蜜娘而言,只有多读书,才能见识到很多事情。

诸如前世,她不大认得字,字也写的很丑,虽然也算聪明,但大多数时候都很苦闷,因为不知道如何排解自己。

比如看一本旅行见闻,虽然未曾去过此处,可却仿若身临其境。

看诗词歌赋,其中有忧国忧民,也有纯粹抒发心情,更有朋友之情,夫妻之情的阐述,若不看书,蜜娘从不知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的情感。

深宅大院的女人,要学会自己消遣才好。

即便方惟彦对她很好,几乎是事事听从,难得的是平等相待,不是那种你说什么,他觉得你是女人就瞧不起你,但他大多数时候还得忙公务,故而,常常都是蜜娘一个人。

家务这些分派给管事娘子们管着,她定时查看就成,至于下人揩油这也很正常,只要不过太过了,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成日为家务繁忙,和管家婆也没两样,而且自己压力太大。

女人,首先是自己,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开春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羡哥儿也舍弃了厚厚的大袄,蜜娘就教儿子画画,母子二人一齐读书,好不自在。

自然,上次在宴席上说的施粥的事情也是不了了之了,但流民却越来越多。

就在这天,蜜娘刚起来,同方惟彦和羡哥儿一起吃早膳时,许知府在此地经营很久,又怕方惟彦看出什么来,很是防范,轻易不让他做什么事情,现在方惟彦也是不能打草惊蛇,故而要先蛰伏。

早上,他还有空陪蜜娘用膳,但二人正在吃早膳的时候,却听福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不好了,大人,外面有流民闯进来了,知府的官衙都被攻破了。”

蜜娘倏地站了起来,自古山东多响马,还有不少草莽人物,也算称得上英雄好汉了。俗话说路不平,则有人鸣,这个登州官员真是烂透了。

方惟彦平日极其温和的一个人,听了这话,立马看向蜜娘和羡哥儿,当机立断道:“你们快走,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你呢?你不走吗?”蜜娘大惊,她不禁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我没事的,蜜娘,你要相信我,就像你要我当初相信你能处理好事情一样,我现在无暇顾及你们,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和羡哥儿。刘护卫我给你,你别拒绝,我在此地并不怕,到底还有锦衣卫在这里保护我,这里也还有暗道,你们尽快出城去。”

他说完,又问福全情况,蜜娘也就不矫情了,她立马清点人数,准备坐马车出发,要带的也就是厨房的干粮,和一些金银细软,蜜娘把一把匕首放自己袖口。

准备上马车时,她看到了简凝初,“你不走吗?”

简凝初此时还是懵的,因为顾望舒一大早就出门了,她现在有些彷徨,蜜娘看了她一眼道:“你不走,我走了啊。”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只听简凝初身边的女护卫道:“我听说大家都说阮氏心狠,方知州一说有难,安排她走,她就立即收拾东西要走,都说她只能共富贵,不能共艰苦。”

这女护卫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们是顾望舒的人,自然也希望简凝初以顾望舒为主。

简凝初看了她一眼,却径直向前走去,女护卫连忙追上,简凝初道:“方夫人千里迢迢都跟着来了,怎么会叫不能共艰苦,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真的能为女子去送死。”

仿佛女人不陪着,就是什么大罪过一样。

但是简凝初知道,蜜娘能走,她不能走,因为方惟彦信任蜜娘,她们是夫妻,天然就平等,而她却要依附顾望舒,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和蜜娘往来,也偶有收获。

她之前一直不敢娶想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

她已经是跌落谷底了,做了别人的外室,这样的关系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光,故而她从不想以后,能活一天是一天。

但是现在她看到这么目标明确的蜜娘,发现自己做的多是无用功,天天琢磨针线,怎么想着和人往来……

这些固然也是女子要学会的本事,但最重要的是人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不想一直当个外室,出去最远的地方也许就是那个庄子外面的几里地,这次若非她和蜜娘生的像,顾望舒压根都不会带她出门。

同时,也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饿殍遍地,吏治腐败,殷实之家都可能随即家破人亡,她一女子绝无可能一人立足,不少穷人之家,甚至还有共妻之恶俗。

简凝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从未想过要和顾望舒如何,天下人谁不是独一无二的,谁愿意做人的替身?

她不愿为之,但又不得不靠这个安身立命,保持自己和蜜娘的不同,从而利用自己的长处为自己谋个将来。

第一步,自然就是另立新户,她在简家抄家文书上已经是死了的身份,那么若要重新出来,就要先脱籍。

此事唯有在这个时候让顾望舒在外办理,否则将来回了京中,她一年见不到顾望舒几次,如何提这个要求?

那么她必须如蜜娘一样,能做到要顾望舒愿意。

马车奔驰在官道上,羡哥儿起初还哭了几声,但见蜜娘始终谈笑风生,才稳定情绪。

小孩子其实很会看人脸色,羡哥儿就道:“娘,我不哭了。”

“不哭了就好,也没什么好哭的,咱们到外边住些日子,正好娘陪你玩,到时候你爹爹就来接咱们了。”

“娘亲,我知道爹爹去打坏人了?”羡哥儿突然道。

蜜娘不解:“你缘何知道?”

羡哥儿得意道:“是爹爹跟我说的,爹爹说他要把坏人打跑了再来接娘,还要我多陪娘。”

原来是方惟彦说的,蜜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也只有他,永远这么在意自己。但是,她们夫妻有默契,双方都要相信对方的能力,不给对方添乱,否则,到时候方惟彦自顾不暇,还要管她们母子,她们不是帮手,反而是拖累了。

春桃倒了一杯水递给蜜娘:“怎么方才简姑娘不走呢?”

“她算是终于想通了,我看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唯独只有顾望舒,虽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也不能浑浑噩噩。至少也不能一直这么着吧?”

她们是有夫妻之实的,将来也许会有孩子,孩子怎么办呢?

当然,聪明一点可以不要孩子,但若一直困囿于大宅中,不过是禁脔罢了。

前世简凝初虽然再嫁之身,但好歹不是进教坊司的程度,现如今却是贱籍,大雍户籍管理的十分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够上的。

但没有户籍文书,是寸步难行。

简凝初能依靠者,唯有顾望舒。

春桃闻言,也不禁颔首:“真是没想到,简小姐居然和顾指挥使在一起了,要奴婢说简姑娘比世子夫人好十倍都不止。”

论模样、性情、举止、心胸,十个常雨珠也比不得简凝初。

蜜娘笑道:“天下事哪里能事事如愿,十件事情能如意一件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跑出登州一百余里,找到一空宅子,将就了一天。

到了次日,蜜娘才刚起床,正欲想着筹谋一二,却没想到方惟彦来了,她头发还还未来得及梳,就见他大踏步进来了。

下人连忙退下去了,方惟彦见此地如此简陋,不免心疼道:“委屈你了。”

她身着白色亵衣,头发就这么垂在脑后,看起来凭空小了几岁,让方惟彦抱着抱着,有些心热起来,还是蜜娘推了他一下:“这么巴巴的跑过来,昨天我们都吓死了,到底怎么样了?”

方惟彦道:“你放心吧,当时你们走后,我就找我就请求卫所派兵过来,你也知道我们家和卫所也有些关系,那些日子我日忙夜忙,也是为了在此地站住脚跟。如此才把响马赶走,不过许知府携妻儿逃跑中,不幸过世了,他的遗孀还在,我们几个同僚凑了点钱,也当盘缠了。”

蜜娘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许多深意。

她又问道:“顾指挥使有没有保护你?”

“他一心都在案子上,这等流民闹事,人心涣散之时,他自然好去查案,又怎会管我,自然我能来此处,也需要我自己自保才行。”

蜜娘点头,这倒是符合顾望舒的做法,目标明确,不管其他。

不过,这夫妻俩也不是那种指望别人的人,蜜娘搂着方惟彦的脖子道:“你真的厉害,我本以为我要带着儿子在这里住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救回去了。”

方惟彦刮了刮她的鼻子:“我不带你走,谁带你走啊?我早就说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刚睡醒的羡哥儿看到爹娘抱在一起,连忙捂住眼睛:“不看亲亲,不看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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