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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冰冷的,她死后生魂不散,看着人们把她的尸体收殓,因为死的时候呕血,只怕有什么病,她又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烧成灰烬,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挫骨扬灰,这是罪大恶极的人才会遭遇的惩罚,也是姬家的天谴。

她怀着一腔对姬家绝技的追求与热血,竟不能够过奈何桥,每日便在姬家老屋游荡。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东西,她还不想死。

她只有守在老屋,就这样每日每日守着,漂浮在自己曾经坐着的椅子上,想要用笔画出那一个个奇思妙想。

她不知道自己会等到一个什么结果,或许某日会来个厉害的人物把她当做作祟的鬼收了,也或许终于能等到过奈何桥轮回的那天,更或许,她就永远这样遗憾地漂浮着,抱着一腔热诚的心血。

那是她对凡间最后的一点回忆。

*

谭音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噼里啪啦下着暴雨,她没关窗,地下一片潮湿。

如今她又做回凡人,只有凡人才会做梦,无论她愿不愿意,那些早已泛黄的古旧的回忆还是要在午夜时分来侵袭,仿佛重新在梦里经历她那单薄的一生。

或许她潜意识里是期待的,想要梦见那个人,她已见不到他的音容笑貌,所以即使是梦,可以令她重温的话,已是极致的喜悦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大僧侣那句无心的话:女孩子还是要柔弱点。

她总是逞强,什么都不会放在脸上,喜欢一个人也是冷冷的,生怕被任何人看出一丝端倪,害怕的时候也绝对不呼救,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忍着。那个人说:你看上去太强悍了,我……自惭形秽。

假如她在他面前哭,那会是什么样?假如向他吐露自己的软弱,他又会怎样?

谭音不敢想,她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她一直渴望自己的内心像外表一样强悍,这样就不会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任何痛楚。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谭音走到窗边,正打算关窗,忽听外面传来一连串极乐鸟悦耳的啼鸣声,金光如屑,丝丝缕缕洒落,几乎是一眨眼,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就停在了窗外,浅金色的上古文字在车身上如水波般荡漾起伏,平和淡雅的香气充斥鼻端——这是有狐一族的气派,她也是第一次见识。

车帘被一只带着黑丝手套的手揭开,露出一张清汤寡水的路人脸,大僧侣明显又换了一张脸,此人真是千面千像。

他两眼发亮地看着她,特别兴奋:“小姬!你醒了?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谭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大僧侣的脸顿时垮了:“来嘛!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会喜欢的。”

她还是拒绝:“不去。”

大僧侣半个身子都从车里探出来,扭麻花似的:“小姬姐姐,外面那么多坏人,只有你宽阔的肩膀可以保护奴家!你怎么忍心抛弃奴家!”

这人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谭音冷冰冰地开口:“闭嘴。”

他那如丧考妣的哀嚎立即停了,依旧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假如在他身上安一条尾巴,那尾巴如今一定是摇个不停的。

如果她之前知道有狐一族的大僧侣是这种德性,估计打死她也不会寻来。

“要不要玩变脸戏法给你看?”大僧侣充满期待地揉着脸皮,这可是他的绝活,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谭音对他那些数不清的脸皮确实有一丝好奇心,或许大僧侣这个身份有什么隐秘之处,让他不方便显露真容,但脸换了一张又一张的行为太少见了,闻所未闻。

“为什么总是换脸?”她问,“那些脸皮你平时把它们全戴脸上吗?”

大僧侣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低声道:“你想知道?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呀?”

谭音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棠华那么痛恨他,把他丢池塘里,换了是谁都忍不住的,这人从来没有正经的时候,简直无法交流。

她抬手想关窗,大僧侣赶紧拦住,赔笑:“别生气嘛!这样,你跟我出去玩,然后我给你看我的脸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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