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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南趁他将弯刀从树干中拔出之时晃到他身后,连退数步隔了两丈之远的距离,长剑竖于面前,目光一凝,静立不动。

温梨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停住了,在男人将弯刀□□转身之际,起风了。

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卷着落了一地的枯叶,拂过树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谢潇南的周身仿佛卷起一个风涡,那些落叶从他身边旋转起来,月光倾泻而落。

她看见飘忽的落叶之中,霜华剑上的血往下滴着,露出光滑如镜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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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燕掠波?也是霜华剑法吗?”温梨笙看着躺在石头上的沈嘉清问。

十岁的沈嘉清因着每日长时间的练剑而极其疲惫,一到休息就会躺在任何地方,这会儿跟没骨头似的躺在石头上,满头大汗。

但说起这个,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是非常厉害的一招,我师父也只见过师祖使过一次,他用那招杀死了所有人。”沈嘉清说:“但我师父还没来得及学,师祖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什么样的呢?”温梨笙好奇。

“我没见过,但是听师父说,云燕掠波能够让剑气外扩,化气为风,将杀意与剑意融为一体,像云燕从水波上掠过,了无痕但极其致命。”沈嘉清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能够清楚的看见。”

“看见什么?”温梨笙问:“风吗?”

“是的,能看见风。”

————

温梨笙看见了风,就在谢潇南的周身,将一圈圈的枯叶卷起来,撩起他的长发和衣摆,轻抚他肃杀的眉眼,缠绕在泛着寒芒的剑上。

在男人攻来的瞬间,他卷着枯叶挥剑,轻柔的风瞬间化作凌厉的刃,剐在男人的身上,割破衣裳留下血痕,如小刀一般刺进身体中。

谢潇南的剑光在群叶中蜿蜒而来,时隐时现若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

男人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只攻不守,刀刃撞击间剑气一层层散开来,温梨笙感觉到了莫大的压迫力。

“是云燕掠波……”身边传来震惊的声音,温梨笙转头看去,就见方才站在胡山俊那边被称作许越的人竟还没跑,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谢潇南,低声喃喃:“许清川,你果然没有死。”

谢潇南会霜华剑招。

且是已经失传,没有记录在霜华剑法上的四式之一——云燕掠波。

她想起当初在棱谷瀑,谢潇南问及她会不会武功的时候,沈嘉清嘴快说她会云燕掠波,难怪当时的谢潇南表现得很意外。

又猜错了。

谢潇南收集霜华剑法恐怕不是对这剑招感兴趣,是也因为别的事情,跟当年的第一剑神许清川有关。

眼下谢潇南的攻击密集而凶厉,男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却像不知疲倦一样,速度与力量没有丝毫的减退。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男人吃了药之后如疯狗一般,哪怕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却仍然紧咬着谢潇南不放。

终在百招之后,男人看准了谢潇南力竭的空档,手中的弯刀猛地朝他心口刺去。谢潇南急忙闪身却由于距离太近躲闪不及,避开了心口的致命地方,弯刀刺进他的腹部,同时霜华剑也刺进男人左肋之处。

温梨笙眼睛骤然一痛,看见那刀刃没入谢潇南的腹中,她好似也中了一刀似得,腹部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失声叫道:“谢潇南——!”

谢潇南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弯刀还刺在他的腹中,血顺着伤口流出滴在地上,漂亮的唇线却勾出了一个笑容,低声说道:“洛兰野,欢迎来到大梁国土。”

男人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猛地一变。

突地他闷哼一声,剑尖从他的身体里刺出,血顺着利刃往下流,谢潇南神色一愣,抬眸就看见温梨笙站在男人的身后,双手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剑,从背后刺入了男人的身体。

她眼中都是泪,恐惧,怒意,愤恨。

男人挥舞着双臂一摔,谢潇南和温梨笙同时被摔飞。

谢潇南在空中翻身缓冲力道,落地时剑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朝温梨笙看去,就见她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又立马爬起来,快步朝他奔来。

洛兰野晃了两下,又握着弯刀而来,这时一人从旁边蹿出,手中拿着长剑拦住洛兰野的面前,他喊道:“快走,这里我顶着!”

温梨笙也跑到谢潇南身边,一下就凑过来用肩膀架住他的胳膊,低头看着他不断流血的腹部,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要再打了。”温梨笙说。

“我没事……”

“别再打了。”温梨笙看着他,泪珠从眼角滚落,声音轻颤,像是央求:“你受伤了。”

谢潇南眸中浮现动容之色,盯着那一双泪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们先走。”温梨笙扶着他往前走,若喃喃自语:“离开这里,我们就安全了,你的伤马上就能治好。”

谢潇南没再说话,顺着她的力道快步离开,腹部的伤流了很多血,疼痛向全身扩散,他呼吸变得粗重,面上却仍然镇定冷静。

温梨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看到那弯刀捅进谢潇南的身体里时,她脑子一懵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了,在那一刹那腹部也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她几乎是立即从树后跑了出来,从血泊里捡起方才胡书赫拿着的剑,然后从那男人的背后刺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用剑伤人,在一种极端的愤怒与恐惧之下,长剑把男人捅了个对穿。

许越并没有阻拦多长时间,洛兰野很快就追了上来。

听见了他追赶的声音,惊慌得乱了分寸,却又害怕扯动谢潇南的伤口,甚至说:“你先走,我来拦住他。”

这话听得十分荒唐,谢潇南都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一下,他捏了一下温梨笙的手,仿佛传递了镇定的力量,声音轻缓道:“别怕,他那药吃了之后在无光的状态下视力很差,咱们安静点往西走。”

很难想象谢潇南会这样轻声细语的安慰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冷静与耐心仿佛都达到了平时所没有的程度,他看见了温梨笙因害怕颤抖的肩膀和手指。

他心疼不已。

谢潇南的手上全是血,这样一捏就在温梨笙的手背上印了个血手印,温梨笙并未察觉,匆忙地揩去脸上无用的泪水,手背上的血糊了半边脸,扶着谢潇南继续往前走。

空中都是浓烈的血腥味,掩盖了谢潇南衣裳上的甜香,将她整颗心揪起来。

往西走就意味着暂时出不了这个林子,洛兰野挡在出口的方向,若是现在回去肯定还是会对上,只能往西。

慌不择路间,周围能够照明的只有月光,洛兰野的脚步忽远忽近,似乎正在寻找他们。

两人走出了林子,到一个山石组成的岔路口处,左右的路都看得不分明,不知如何选择。

温梨笙拿不定主意:“咱们走哪条路?”

谢潇南力气在迅速的流逝,说话声音也变小:“你选。”

温梨笙不敢耽搁时间,从挂兜里拿出那枚吉祥铜币,握在手中:“印着月亮的那面就选左边。”

这是之前在萨溪草原上,谢潇南当做头饰戴在头上的那枚吉祥币,代表着哈月克人们的热情好客和美好祝愿,谢潇南在打架的时候落在地上被温梨笙捡起,自那以后就一直戴在身上。

闽言说这是祖上的庇佑,象征着幸运和吉祥。

她打开手掌,铜币上是一行看不懂的字体和悬在草原上的月亮,温梨笙道:“走左边。”

选择左边的一条路之后,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就消失了,洛兰野似乎没有寻过来,但温梨笙不放心,她扶着谢潇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发现一个山洞,山洞旁有水声。

频频朝后方张望多次,确认洛兰野没再跟来之后,她将人扶进山洞里。

洞口面朝着月亮,皎洁的月光洒下来,不至于让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谢潇南坐下之后轻喘一声,那只捂着伤口的手已完全被血液染红,看起来刺目骇人,黏稠的血液浸透他的衣裳,但因为是黑衣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

温梨笙蹲在他身边摸了一下衣裳,触手都是湿润,就知道他流了很多血,眼睛顿时覆满泪水,但又怕被他看见,匆匆忙忙的擦去。

这样一来,脸上的血糊了大片。

谢潇南看着她的慌张,低声说:“温梨笙,我需要你的帮助。”

“世子你说。”温梨笙忙接话。

他半靠着山壁,身上仿佛失了力气,说道:“我怀里的内兜有药和细布,你拿出来,先给我的伤口止血。”

温梨笙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齐全,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谢潇南就知道自己会受伤,却仍然迎战。

她身子往前倾,伸手探入谢潇南的衣中,摸到他因呼吸起伏的胸膛,温热的温度传来,与此同时还有稳健跳动的心脏。

温梨笙从内兜摸出了一包药和叠平的细布,将它们放到腿上,然后将他的衣扣解开,扶着谢潇南坐直,把外衣脱了下来。

黑色的外衣脱下之后就是雪白的里衣,在这样的颜色下所有血色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只见血液几乎染透了里衣,触目惊心的颜色让温梨笙呼吸变得急促,心中涌起难受。

她将里衣小心翼翼的脱下,露出谢潇南结实而匀称的臂膀,腹部的伤口非常骇人,血肉都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他手臂和肩胛处也有伤,但并不深。

他的身体很漂亮,温梨笙之前就看过,在萨溪草原的时候给他擦背那会儿,她看见烟雾缭绕之中的谢潇南,露出的臂膀白皙,臂膀彰显出隐隐勃发的力量,像一块无瑕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