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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隔壁魏家。

魏桓端起今天份的?汤药,往书房角落里瞥一眼。

三斗柜背后,林郎中?靠墙躲在阴影里,手里抓个旧方子,和脚边的?黑鼠一家大?眼瞪小眼。半晌,小心翼翼探出一颗锃亮的?脑袋,往门外查看。

魏桓抿了口药汁,坐看他探头?探脑。这厮不知怎么了,分?明是个话多的?,在他面前却仿佛被人下了封口令,忍着一个字不说。

魏大?这时才注意到书房里多了个人。

“林郎中?!你?怎么还没?走?”

林郎中?对着魏大?,像是揭开盖子的?葫芦——生了嘴了,这才开口说话道,“我和贵家表弟结了仇,见不得贵家表弟。他是否仍然堵在门外啊。”

“早走了。”魏大?把人往门外赶,“方子留下,我们自会抓药。莫要耽误了我家郎君休息。”

林郎中?在魏家大?门边探头?探脑,看到外头?确实空空荡荡了,胆气突然一壮,回身把新开的?药方连同手里捏的?旧方子塞给魏大?。

“照我的?方子抓药,再不要吃旧方子的?药了!回去看看你?家郎君那碗药喝完了没?有?没?喝完赶紧倒了。”

魏大?心里一沉,“怎么说?旧方子有问题?”

“你?们从?哪里寻来的?庸医。” 林郎中?连连摇头?,“分?明是丹火攻心的?热毒症状,却按照脾虚胃弱的?温补症状开药,越补越虚,庸医害人不浅呐。”

“此话当真?!”魏大?厉声喝道。

林郎中?被吼得一个激灵,闪电般捂住钱袋子,讪讪道,“魏家和叶家出了两份诊金,我当然要尽力给魏郎君看诊,每个字都真?,真?的?不能再真?——”

话音未落,魏大?砰地关了门,转头?就往后院赶。

林郎中?被关在门外,抬手咚咚地拍门,“哎我药箱!我药箱丢里头?了! ”

喊了半晌无人应答,身后有个声音幽幽地道,“别喊了,林大?郎。丢个药箱算甚?你?若以后还想在江南两浙悬壶行医的?话,听我一句劝,离这魏家远些?。”

林郎中?一回头?,意外在魏家门外碰见另外两名认识的?郎中?。徐郎中?,吴郎中?,都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名医,平日住在江宁城里,惯常给大?户人家治病,轻易不去外地看诊。

“你?们两个……跟着魏家表弟来的??”

徐郎中?扯扯嘴唇,“什么魏家表弟,人家是堂堂信国公府世子。祁世子让我们来,我们还能不来?”

吴郎中?叹气,“祁世子生气走了,把我们弟兄俩扔这儿,都没?地歇脚去。”

徐郎中?过来搭林郎中?的?肩膀,“林大?郎是五口镇本地人?领我们回家吃住一宿,老哥给你?通个气,为什么要你?离魏家远点。”

——

这两天热得有点厉害,叶扶琉夜里睡不大?好?,午睡睡了整个时辰,起身时日头?都往西斜了。

她踩着斜阳去后院,绕着新开的?鹅卵石小径走两圈,顺道数了数两边的?石砖角儿,两百三十?块,一块不少,又去前院盯了会儿木匠活计。鸡翅木板内外打磨干净,正在仔细地打磨那块紫檀木板的?雕花。

“可惜了好?料子啊。”木匠惋惜得不行,“这么大?一块紫檀木板,像是硬生生沤在水洼里,边角给泡烂了一大?块。主家瞧瞧,必须得动?刨子,刨下去整层烂皮,再镶四角银边才好?用。原本的?雕花多精细?可惜留不住了。”

叶扶琉凑过去仔细打量,“我看这块被水沤烂的?边角……瞧着像是积水泡烂的?。四周雕花,中?间?镂空,这块紫檀木会不会原本就是个冰鉴的?盖子?原主人……咳,我是说我家祖上?当年走得匆忙,冰没?取走,搁在冰鉴里头?化了,沤烂了边角?”

木匠比划了半天,“有可能。或许是冰鉴翻倒,沤烂了紫檀顶盖板的?雕花。但这堆木料太杂了,小的?怎么看都感觉不像是单个冰鉴,像是好?几个冰鉴劈开拆散了,零碎木料拢在一处。”

荒宅么,木板被人劈开拿走都是寻常事。叶扶琉不计较那么多,“好?料子能用多少用多少。至少精心打制一个鸡翅木的?大?冰鉴出来,能打出两个最好?。沤烂的?紫檀雕花——先拿刨子刨平,这两天我给你?画个图样,你?们雕上?去。”

“好?嘞!”

前后转悠一圈,送走木匠,关了门,天色黑下去,暮色浓重。

花了五两金仿制的?一对红木升降木灯座已经赶工完成,如今就搁在院子里,素秋把灯油添足,依次点亮。

叶扶琉捣鼓了一通,满意地说,“虽然铜灯做得不如原本那个精巧,但也能调节灯光和高度。很不错了。”

素秋朝院墙对面努嘴,“娘子看,魏家的?灯也点亮了。”

隔着两堵院墙,两边都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各自映亮暮色中?的?庭院。

叶扶琉隔着墙问,“魏三郎君,你?在院子里呢?身子可好?些?了,晚食用了没?有?”

隔墙果然响起魏桓的?声音, “好?些?了。正在用羹,清淡爽口。”

叶扶琉愉悦地弯了弯眼睛。别看魏郎君话少,有问必答,听得爽快。

她关切地问,“你?那边梯子怎么还架着?当心半夜招贼,你?们不知那些?入室偷盗的?蟊贼翻墙有多利索。赶紧让魏大?把梯子收起来。”

魏桓在庭院里坐下,无声地微微一笑。

寻常的?几句防贼入户的?关心话,从?隔壁叶小娘子嘴里说出来格外难得,显然是真?关心了。

浅淡笑意显露眼底,就连眉宇间?惯常的?萧索郁色也淡去了几分?。

“梯子就放着。”

魏桓抿了口软滑的?蛋羹, “以后若再劳烦贵家,两边都有木梯方便些?。”

叶扶琉想想,“也行,就放着吧。你?家人少,如果出什么急事,隔墙喊一嗓子,我们直接翻过去比较快。”

魏桓缓声道了谢,放下蛋羹,饮了口绿豆汤。

两人生出无声的?默契,隔墙随意地闲谈几句,谁也没?有提起早上?叶扶琉放着大?门不走,直奔后院、翻墙回家的?事。

魏桓心里思索,“她和祁棠认识?像是有什么过节,避而不见。”

叶扶琉心里赞叹,“不愧是山匪当家的?出身。稳若磐石,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