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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棠站在门边,自己都说不清了。叶家小娘子?的回眸一笑炫花了他?的眼,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给她个?良妾身份!他?不计较叶家的商贾身份低微了,回去就禀明?母亲,请媒人正式登门下礼,把?人纳回国公府,这回绝对不搞夜长梦多!

心里?念头乱糟糟转个?不停,祁棠掩饰地清了清喉咙,追问登门时辰,“祁某回去就送拜帖来。不知明?日登门可合适?”

叶扶琉出门的瞬间,沈璃心里?一紧,即刻盯住祁棠的反应。

他?当然知道叶扶琉在江宁城用了化名身份,但被苦主当面撞上,会不会当场被认出来,祁世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当场摆出世子?身份?

没想到之后却大出意外。祁棠一双眼睛不知如何长的,苦主当面不识逃犯,居然一口一个?登门赔罪??

不止苦主当面赔罪,叶扶琉还不搭理他?。

笑盈盈的水润圆眼在祁棠身上扫过?一眼,客套地回了句:“不知者无罪,无需祁小郎君送礼赔罪,登门更不必了。”随即不再搭理他?。

视线改而?落在沈璃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并不说话。

她不开口说话,沈璃心里?就有点发?虚。

本地各家行商相聚叶家的那天,他?当众取出缉捕令,言语间露出要挟的意思,意图压制叶扶琉对他?服软,事?情做得不漂亮。

刚才祁世子?的态度突然直转了个?大弯,沈璃还有心思旁观笑话,如今他?顾不上了。上次他?把?人当众得罪狠了,叶扶琉说得清楚,两家生意从此罢休,再不许他?沈璃登叶家的门。今天的赔罪礼如果送不进叶家去,他?沈璃想要讨夫人可就难如登天了。

沈璃立刻往后招手,“把?东西抬上来!”

七八名沈氏长随忙碌卸货搬箱,把?货车上的箱笼一个?个?地堆到叶家门前,五六个?木箱挨个?打开。

头一个?大红木箱盖掀开,里?头露出堆得满满整箱子?铜钱,仿佛一座钱山,阳光下耀得人眼花,凑过?来围观的祁府豪奴惊呼,“整箱子?钱!堆得满山满谷,这得有上十万铜钱了罢!”

祁棠斜睨着满箱子?铜钱,暗想,“原来姓沈的也得罪了叶家,今天登门赔罪来了。没见识的商户,十万铜子?儿才折合百来贯,很多么?把?堆满钱的箱子?抢先打开,不过?是先声夺人罢了。先拿出整箱子?铜钱震慑叶家心神,后头再摆些布帛绢匹充数,真当人没学过?兵法??——等等。”

他?蓦然一个?激灵, “叶小娘子?肯定没学过?兵法?,别被这姓沈的奸商哄去了。”

叶扶琉似笑非笑地瞧着满箱子?堆出尖儿的铜钱山。打量完毕,开口说,“沈家的赔罪礼?就这?你当叶家没见过?钱呐?”

祁棠当时便嗤笑出声,往墙边一靠,摆出看戏的姿态。

叶扶琉说话的嗓音平和带笑,听来不似怀恨含怒的样子?,沈璃这边心弦一松,倒跟着笑了。

“叶家布帛生意遍布江南,商船就有四十艘,区区十万钱,算得上什么呢。这箱子?铜钱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送给叶小娘子?买胭脂。”

他?抬手示意,沈家长随当众打开第二?个?木箱。

里?头露出黄澄澄一片金光,阳光下耀得人眼晕目眩,凑过?来围观的祁府豪奴惊呼,“好……好生豪横!整箱子?的金铤!我了个?老娘哟这得有多少?……”

沈璃含笑指向第二?个?木箱,“足金五十斤整。不瞒在座各位,沈某搜刮家底,手边能动用的都在此处了。送来叶小娘子?府上,为沈某当日的言语失当赔个?罪,还请叶小娘子?大人有大量,莫再计较。日后沈叶两家生意照做,两边依旧来往。”

沈璃一抬手,沈家长随就要开第三个?木箱,叶扶琉摆手拦住。 “慢着开箱。”

乡邻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一层外一层。

素秋低声劝说,“娘子?,礼太?贵重,我们?必不能收的。你回去避避,我和大管事?过?去应付。”

叶扶琉:“他?敢送,我为什么不敢收?不过?他?才开到第二?个?箱子?,就开始谈条件,后面的木箱不必再开了。”

拢起石榴长裙,慢悠悠地迈出门去,抬手点了点地上的箱笼,“第一个?箱子?我收下,就当你那天当众放了个?屁,我不和你计较。五十斤金的木箱子?你原样抬回去。其他?的木箱都不必开了,我们?叶家不要。我叶四娘说话算话,叶家和沈家的生意作罢,以?后两边再不来往。”说着高声喊秦陇,“大管事?,过?来搬铜钱箱子?。”

眼见秦陇果然大步出来,把?第二?个?箱笼木盖合拢,只搬第一个?木箱,沈璃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

“叶小娘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叶扶琉站在叶家门外,嗤得笑了。

“怎么,沈大当家,你自己不做个?人,还要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沈家一箱子?谢罪铜钱送过?来,你我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呢,不再找你的麻烦,你也就此歇了心思吧!”

说罢转回身去,在沈璃难看的脸色里?,拢起裙摆迈进叶家大门。

素秋反手关?门,高喊一声,“沈大当家回去罢!再骚扰民宅,我家可要报官了!”

耳边沉寂了片刻,沈璃在门外道,“今日沈某先回,下次再来拜访。”

叶扶琉烦他?得很,隔门喊道,“别来了!”

这回又沉寂了许久,素秋从门缝里?望出去,边望边说,“沈家的人拖着箱笼走了。”

“魏家表弟还在瞧热闹。看着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幸灾乐祸什么?”叶扶琉嗤地一笑,“难道他?以?为自己更招人待见?”

——

祁棠靠在魏家门边看了场大热闹,旁边豪奴低声嘀咕,“世子?,奴瞧着,姓沈的明?显对叶家小娘子?有不一样的心思。嘿,闹个?灰头土脸的,满箱子?金都没送出去,真难看啊。”

祁棠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撞着南墙了。”

魏大出来好一阵子?,抱臂靠门板,盯着叶家门外的闹剧。

祁棠看完热闹,转身冲魏大矜持点头,“叶家热闹看完了,可否领我去见表兄?一来,多谢他?记挂,去县衙里?保我出来;二?来,这趟出来得匆忙,手头没有带够钱,想和表兄借点花用财帛。”

魏大入内回禀。不久后开门迎客,领着祁棠转入后院木楼。

木楼内外弥漫着清幽茶香。祁棠上楼的时候,魏桓坐在木楼里?,面前长案摆放着茶膏茶器,正在点茶。

祁棠张口就说:“表兄,刚才外头的热闹你可听见了?那沈璃出手就是一箱子?钱山,我岂能输给区区一个?商贾?想和表兄借点钱,好好准备给叶家的赔罪之礼。”

魏大低声描述刚才叶家门外的情形,魏桓神色不动地听完:“叶家说了,不要你的赔罪礼。”

祁棠坚持要给,而?且要给厚礼。

“给多少??”魏桓问。

“白银两千两,二?十五两的官银锭取八十个?,装满整箱给我。魏家应该不差这点钱罢?”

“魏家确实不差这点钱,”魏桓调制好茶膏,缓缓冲入沸水,击拂数次泛沫,点完了茶,却不喝,在光下观察茶色痕迹,把?茶水泼去了。

他?改而?端起汤碗,汤匙缓缓舀碗里?的绿豆百合汤,抿了一口,“但我为何要借你?你又为何坚持送厚礼去叶家?说清楚。”

“求表兄成全。”祁棠不觉得是大事?,堂而?皇之地把?理由说出口。

“不瞒表兄,隔壁叶家小娘子?姿色动人,性情也颇合我心意,我欲纳其为妾。所谓赔罪礼么,无非是登门的借口,给丰厚些也无妨。”

——

魏家门外传来一阵痛喊嚎叫的嘈杂声响。

素秋隔门打探,忍笑告知叶扶琉:

“隔壁魏家表弟连带他?那群豪奴又被赶出来了。这回直接被大竹扫帚扫出魏家门外,灰头土脸,好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