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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赚三百八十两金。”脑筋机灵的小厮附耳悄声道,“世子忘了,有一百三十两金的本钱是?从沈家手里抠来的。”

祁棠还真忘了。被小厮提醒了一句,脸上笑容更?加愉悦三分?。

“赏!”祁棠大方地挥手,“大家都沾沾喜气?,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律打赏二十贯!”

豪奴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两个月跟随主人出江宁府微服出访,风里来雨里去,木棒也捱过,大牢也蹲过,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见着赏钱了!

牙人得了二十两金的佣金外加二十贯赏钱,笑得见牙不?见眼?。但他心里可没忘,这?桩大生意的买家,同样重金托付了他另一桩事。

做牙人的,怎么会嫌钱多呢。买家卖家两边的托付他都办,两边的佣金一个铜子儿不?落都得收进来!

“买家只?有个小小的请求。”牙人笑容满面,“想要当面交付,银货两讫。”

祁棠不?悦皱眉。他提前?赶回江县,不?就?是?想去寻叶家扶琉庆贺中秋?这?笔买卖耽搁他时辰了。

但牙人极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阐明这?笔买卖实在金额太大,买卖双方隔帘对话几句,确认无误,当场一边点货,一边运金,银货两讫。

祁棠最后点了头。

——

沈璃于?河边小院中摆席坐等。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逐渐显出清辉。

之前?是?他小看了叶家扶琉。不?知她如?何走动关系,竟然?把来处不?明的一批汉砖给洗白了。牙人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买家渠道广得多,既然?可以经由牙人出货,汉砖叫价再贵,迟早卖得出去。

与其让她把这?批汉砖卖给某个不?知来处的大主顾,从此和沈家相逢陌路,不?如?还是?他买下。通过牙人,赶在中秋佳节,撮合个当面相见的机会。

不?知扶琉这?个卖家过来见买家时,意外发?现兜兜转转,在江南地界有本事吃下她整批货的大主顾,依然?只?有他沈璃,会显露出如?何的惊讶神色?会不?会回心转意,愿意进他沈家别院的门?

沈家行商多年,家财万贯。虽说是?士农工商,商家排最末……老实说,他就?没见过砸钱无用的事,钱砸不?动的人。如?果说有,那一定?是?砸出去的钱太少,砸钱的方式不?对。

上回他抬着钱箱子登门,当众开箱,名为送礼赔罪,实则炫富,手段太俗!太伤叶家的颜面!他已经深刻反省了。

今天他换个婉转方式,五百金的大生意奉上,只?求和心上人共度中秋……

沈璃笃定?地笑了。

虚掩的小院门外传来一阵奔马疾驰声。片刻后,马儿嘶鸣和呼喝声传入耳朵。

牙人气?喘吁吁地从门外奔来,殷勤卖好, “沈大当家,小的不?负嘱托,把卖家带来见面啦。”

沈璃感觉有点不?对,“她骑马来的?带了多少人来?平日见她手下那帮子掌柜出行都是?坐驴车的多?”

牙人满脸堆笑,“确实骑马来的。十来匹马从江县奔来,脚程快得很,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上。其中一位带了小的一程,那马儿巅得小的屁股疼!”

沈璃:似乎越听越不?对……?

牙人催促,“劳烦沈大当家出去一趟。卖家直说不?欲见面,人未进门,遣手下亲信过来说两句话,当面清点银货就?好。”

沈璃领着三五亲信,大步出门去。迎面一位十八九岁、看来几分?脸熟的少年小厮双手抱胸横站在门外,不?耐烦地斜瞄着门里,嘴皮子利索得很。

“买家在何处?我家主人已经亲到了,货就?在此处,买家的钱箱子呢?我告诉你们,我家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哎?沈沈沈大当家?”

两边迎面打个照面,沈璃也惊呆了。

脚步一个急停,手指门外,“——祁祁家小厮!”

仿佛一个巨雷从头顶直劈到了天灵盖,沈璃猛然?间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他转身抓着边上的牙人喝问,“卖家是?男是?女!”

牙人被沈璃的脸色吓得不?轻,“当然?是?男男男子啊。尚未及冠,通身富贵气?派一位少年郎君……”

祁家小厮眼?见情形不?对,疾奔去暗巷寻主人回禀情形,绘声绘色描述,“买家竟是?沈大当家!见了小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厉声询问牙人‘卖家是?男是?女’,好生吓人……世子,这?处摆的不?知是?什?么鸿门宴,我们人少力孤,快走罢!”

祁棠震惊了。

原地发?了一会儿怔,猛然?回过味儿来。

“‘卖家是?男是?女’……这?批汉砖的原主人是?叶小娘子……我知道了!原来他以为卖家是?叶小娘子。叶家和沈家绝了交情,叶小娘子不?放姓沈的进门,他就?拐弯抹角,重金买下整批货,借着买卖的机会求近芳泽……我呸!还好撞到我手里。”

祁棠想通了关键,把马缰绳往小厮手里一扔,领着众豪奴大步从暗巷里出来,堵住沈家小院门口高喊:

“买卖已成,货已带来,我这?卖家就?在此处,买家的钱呢?难不?成这?桩买卖的卖家是?男非女,就?想要赖账不?成?”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沈璃满腹火气?再也压不?住,对边上杵着的牙人道,“沈家有急事需周转用钱,顾不?上汉砖,这?桩买卖不?成了!”

牙人张口结舌,“这?这?这?……”

祁棠冷笑道,“沈大当家费尽心思把本世子请来,岂有反悔的道理。儿郎们,进门去,把沈家的钱箱子搬出来!”

沈璃眼?皮子一阵急跳,“晴天白日强抢商户,就?算是?江宁府来的贵人也得讲王法!关门!报官!”

祁家豪奴蜂拥过去闯门,沈家亲随蜂拥过去关门,两边不?知谁起的头,刹那间,拳脚交加,两群人就?在河边小院的两扇木门前?打成了一团。

一只?小毛驴驮着个年轻书生溜溜达达地走过河边,路过扭打的人群。

毛驴停步,好奇地扭头往人群里瞧。二十七八岁的文?弱书生费力地拉扯毛驴往左拐,紧张绕过扭打的人群,温文?软糯的吴地口音小声劝慰毛驴,“别停,别停,往前?走嘛。”

牙人委委屈屈地蹲河边等着。不?敢离沈家院门太近,怕挨打;又不?敢走,怕这?笔难得的大生意黄了。

毛驴顺着小街走过牙人面前?时,书生勒停了驴,踌躇半晌,鼓起莫大勇气?开口问路。

“敢、敢问,五口镇做布帛生意的叶小娘子家宅……在何方向啊?”

嗓音细若蚊蚋,连问两遍牙人才听清,蹲着抬手往北指,“镇子长街往北走到尽头,最大的那家就?是?叶宅。”

“多谢。” 文?弱书生背着行囊,摸了摸驴耳朵,好言哄劝小毛驴继续往北行。

“行快些,莫要误了中秋良夜。我家幺娘等我过节。”

毛驴响亮地叫了声,小碎步干脆停在路边,脑袋往后转,感兴趣地探头瞧热闹。

文?弱书生拖不?动毛驴,叹了口气?,熟练地摸出一根长木杆,细绳栓起一块甜梨,吊在毛驴的鼻子前?方。

“喏,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