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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张了张口,几度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人站在廊下暗处,难得露出踌躇的神色。

“不妥当。”她喃喃地道。

“事情不妥当,就筹划到妥当。世上那么多条路,总有能走的路。”洛信原走近半步,借着黯淡的灯火,平淡声线压抑着无尽情绪,

“我们刀山火海都蹚过来了,雪卿,别丢下我一个。别让我孤零零一个人。”

“晚上收到你送来的土产礼单,我知道你心里是惦记着我的。只要你想和我一起,总有法子可以。我晚上撇开一切独自过来寻你,只问你一句,要不要我。”

梅望舒在黯淡灯火下低头思忖了片刻,微微地笑起来。

“信原,我多思惯了。既然你撇开其他一切,只问我一句要不要你,那我便也撇开其他的,只回你一句,我今日在想什么。”

“今晚送礼单去宫里后,整个晚上,我盯着窗外看了至少五次,却直到睡前才惊觉,原来我是在等你的回复。一句话也好,一封手书也好,始终等不到回复,心里怅然若失——”

说到这里,她住了口,含蓄道,“我挂心的,便是我要的。”

夏日的宽大薄袖下,洛信原握住纤长手指的手掌倏然用力,深深握紧在掌心,几乎勒痛了她。

下一刻,她被猛地拥入怀里。洛信原把手放在她唇边,呼吸急促,低声催促,“咬我。”

“……”

梅望舒没想到自己的委婉回应换来的竟是如此反应,愕然抬眸,眼神半是迷惑半是茫然。

“咬你……做什么?”

“我好欢喜。欢喜得要疯了。”洛信原急促地道,“莫非我又在做梦。雪卿,狠狠咬我一口,把我咬醒,叫我别疯。”

梅望舒:“……”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凑过去,对着递过来唇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不疼。”洛信原在她头顶上方喃喃自语着,“我果然是在做梦。呵呵,如此美梦,怎么可能是真的……”

听他平淡话语里隐藏不住的沮丧失落,梅望舒无奈低头凑过去,用最大的力气狠咬了他手腕一口。

“嘶——”

手腕吃痛,不受控制地往回一缩。

洛信原的呼吸却猛地沉重兴奋起来,幽亮眸光在夜色里灼灼闪耀,亮若晨星。

梅望舒松了口,对着结实手腕处的一圈深深牙印,正啼笑皆非地抬袖去擦,那只骨节有力的手掌却伸过来,托着她小巧白皙的下颌往上抬起。

洛信原的视线灼灼闪亮,盯着面前惊讶微张的鲜妍唇瓣,高大身形站在廊下,借着夜色遮掩,指腹亲昵地摩挲了几下,渐渐俯身下去……

“住口!”

梅老员外提着灯笼站在三步外,眉心细微抽搐,手指着沉声大喝。

怕引来周围路过的小厮婆子窥探,梅老员外急忙扔了手里灯笼,赶上几步,自己的身形也融入廊下黯淡夜色里。

“好哇,好一个多年好友!”梅老员外气得手指都在抽搐,“若不是老夫出来探查动静,竟不知……竟不知你们……”

被老父亲抓了个正着的梅望舒,转过身来,神色倒是镇定得很。

“之前多有隐瞒,还请父亲见谅。”

“孩儿和信原在京城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孩儿隐瞒身份之事,老家并无妹妹之事,信原早知道了。”

洛信原把她护在身后,转身过来,从容颔首,“不错。梅伯父的难处,梅家的难处,小侄都知道。”

在梅老员外的瞪视眼神里,洛信原走近两步,以子侄之礼行长揖礼,镇定自若道,

“小侄资质普通,家世平平,但做梅家的上门女婿,小侄觉得可以胜任。刚才出来和雪卿商议了一番,雪卿同意了。”

梅老员外猝不及防,天上掉下来一个上门女婿,衣袖下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隐约发颤,

“你……你要做我梅家的上门女婿?你不是在京城有自家产业么?”

洛信原淡淡道,“自家产业不打算要了。只求梅伯父和雪卿不嫌弃,让小侄入梅家的门。”

梅老员外站在原地,几个深呼吸,平缓下来,又去问梅望舒,“你们……多久了?”

梅望舒默然算了算,“这次返京后的事……两三个月罢。”

洛信原纠正,“两个月又三天。”

旁边跟着老爷过来的常伯叹气,“原公子说得准。”

梅老员外神色震惊,“常安,连你、你也知道他们的事?”他忽然若有所悟,问常伯,“难不成四月里你写信说的大事,就是这个?”

常伯默默拱手行礼。

梅老员外在昏暗的廊下来回踱步沉思,踱了百十来步,脚步突然一停,抬手点点洛信原,“你随我进来。”

又点点梅望舒,“你不许进来。”

灯光明亮的花厅里,宾主二度落座。

梅老员外这回在灯下打量的眼神仔细慎重百倍。

默不作声,上下左右打量了足足半刻钟,看得满意了,这才捧着茶盏,郑重开口,

“原贤侄,再详细说说你家里情况。你身上可有功名?家里人呢?”

洛信原镇定道,“小侄身上并无任何功名,乃是一介白身。家里的情况刚才已经说了,母亲卷了大半家产远走,两个叔叔一个哥哥下了狱,过阵子就要流放关外……”

“行了行了。”梅老员外听得头疼,摆摆手,“也难怪你要做上门女婿,这样的家族不要也罢。我梅氏身家亿万,不会打你剩下那些家产的主意。你既然决意入赘,京城家产就当做是你倒插门进来的陪嫁,你留着自己打理。”

谈妥了琐碎细节,梅老员外提起最关健的事,

“虽说是上门女婿,也是两家正经成婚。老夫算是梅家长辈;你原家没了父亲,母亲又远走……两家交换庚帖定亲时,你家可有长辈出面?”

洛信原早有准备,“有的。我家里有位嫡亲叔祖,可为证婚长辈。”

梅老员外满意了。

花厅里的烛火亮到后半夜。

两边商议好,定亲的日子定在七月。

梅望舒的母亲赶不及过来,因此京城这边只打算简单操办定亲宴,等回临泉老家再大办婚宴。

梅老员外心情舒畅,这回灯下看佳婿,越看越顺心,亲自起身把人送出去门外。

傍晚见面时还是客客气气的‘原贤侄’。

出门时已经一口一个亲热的‘信原’。

“他家父母怎么取的名字。”提着灯笼慢步走回来时,梅老员外跟梅望舒嘀咕,

“原信原,名字起得就不合常理,果然是对这个儿子不上心。”

梅望舒提灯前行,耳听着梅老员外念叨了几遍,这才答道,

“信原是他的字。他父亲在世时,给他起了个极冷僻的单名。”

“哦,原来如此。”梅老员外走出几步,又喃喃地道,“定亲的大日子定在七月初十。似乎是个好日子,七月初十,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梅望舒赞同,“确实是个大好的吉日。七月初十是北魏国使者进京入贡的日子。”

梅老员外大惊,“哎哟。我儿是不是和为父说过,使节进京入贡当日,你需要一大早登楼伴驾,陪同圣上观看使节进城?是个大好的吉日也不行,撞上了!”

“父亲不必担忧,”梅望舒淡定道,“信原那边当日也忙。婚者,古为‘昏’也。父亲把两家定亲的时辰定在日暮黄昏时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