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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围坐的商人们也有人反应过来了:

“对啊,清宁县主,不就是叛了咱们大唐国、投奔北周的池老贼的女儿吗。人家常住陇西郡,可不在京城!我说你小子满嘴跑马,说豁嘴了吧!”

被人怀疑的那商人急得脸红脖子粗。

“我刚走北周京城一趟,消息绝对不会错!北周新帝选中的唯一一个,就是陇西郡平凉城的那位清宁县主!礼部都在准备下聘的礼单了,礼单里几件珍奇货是跟我进的!”

池萦之:“……”

一片闹哄哄的 ‘原来错怪兄台了’‘不知兄台卖了什么好货’的寒暄声中,池萦之捞着湿哒哒的袖子,神色恍惚地出了茶铺,跟早就起身在外头等候的曲惊鸿汇合。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市集长街,走到河边渡口,坐上了他们雇的船,沿水路继续顺流南下。

船夫平稳的桨声中,池萦之坐在船舱里越想越不对劲,怀疑地跟曲惊鸿商量着,

“那位到底要干嘛呢。他既然知道我跟哥哥互换身份的事了,我这个世子在回程的路上,平凉城里的那个清宁县主当然是我哥了!他、他该不会要娶我哥做老婆吧?”

她顺着这个思路想象了一下,感觉太可怕了,崩溃地说,“不行,我不能把我哥嫁给他!”

曲惊鸿:“……”

曲惊鸿喷了一口茶,倒是很快想清楚了。

他摇了摇头,“真是当局者迷。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倒觉得……那位从放你出京开始,就在一步步地下棋了。我们从头开始倒推一下。”

两个人坐在船舱里,小声商议着。

池萦之举起一根纤长手指,“第一,他装作不知道我跟我哥的事,发下返程文书,放我出京。不,应该说是,放陇西王世子出京。”

“正是如此。”曲惊鸿微微颔首。

“第一步,放陇西王世子出京。之后的第二步,登基后开始选妃,选中了清宁县主。”

池萦之越想越别扭,“他真把我哥的小像混到一堆京城美人图里,然后把我哥选了?”

曲惊鸿更正了一下思路,“不管那画像里画的是谁,名义上都是清宁县主的小像。他选的是清宁县主。”

“第三步,选中以后,礼部准备下聘的礼单,送到平凉城,把清宁县主迎回京城……”

池萦之和曲惊鸿对望了一眼。

“他这次选的是老婆,肯定要脱衣服进帐子。那我们家无论如何,决不能送我哥过去的。”

说到这里,池萦之意识到圈套设在哪里了。

“外人看来,离京返程的是陇西王世子,迎进京城来的是清宁县主。但其实……去的是我,回来的也是我……”

“对。”曲惊鸿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这就是京城那位给你布的棋局了。走的是明路子,光明正大的阳谋。”

池萦之:“……”这波操作实在是太骚了。无话可说。

她往船舱壁上一靠,袖子蒙住了脸。

曲惊鸿的视线在她被遮住了大半的脸上转了一圈,“萦萦,他布好了棋局,谋划着要娶你,你可愿意?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他沉吟着,“直接把下棋的人除去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至于。” 池萦之赶紧喊停。

“留着他,留着他。”

“如此说来,你是愿意的了?那我便两不干涉。”

池萦之这回用大袖袍把脸严实遮住了,“ 我还没想好。……让我再想想。”

曲惊鸿却又把她叫起来了。

“萦萦,还有个问题。”

他头疼地说,“现在你人在南唐,礼部的下聘队伍若是最近启程去了平凉城,要迎清宁县主入京的话……”

“他们找不到人。我不在,我哥也不在。”

池萦之捏着袖里厚厚的家信说,“母亲信里写了,我哥现在和她一起在南唐。”

两人相对哑然了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现在就送你回平凉城。”曲惊鸿最后说。

但池萦之人已经在南唐东南境内,距离母亲和哥哥只有两三天水路路程,就这么掉头折返,缘悭一面,她不愿意。

“我还有个办法。”她想了半天,商量着,

“我写封信给太子爷……啊,不,现在是陛下了。跟他求个情,把情况说明一下,缓几个月呗。”

曲惊鸿想了片刻,觉得是个办法,点了头。

“你好好写,写得恳切一些。我想办法找人尽快送去。”

五日后,一封匿名信凭空出现,躺在了正阳宫守心斋里。

值守的双喜火速上报给羽先生,又转呈给了新帝。

薄薄的书信,只写了三四行内容。

一笔秀丽的攒花小楷,看起来眼熟得很。

“陛下敬启:

最近身子好吗。吃饭胃口可好。

臣返程途中去南唐探望母亲,小住两月便回。请陛下务必相信臣的事主忠心。臣很快会回来的!

萦之顿首再顿首”

司云靖看到信的时候,正在用晚膳。

右手提着筷子,左手拿着信,一边吃一边看。看了一遍,吃不下了,直接把信纸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往桌子上一扔。

缓了几口气,他把纸团扒拉回来,又挨个字句仔细看了好几遍。

京城这边,礼部最近为了下聘的事忙得四脚朝天。正主儿倒好,回程半路上直接跑了!

还一口一个‘相信臣的事主忠心’,‘臣会回来的’……

她是以男子身份去的,还是换了女儿装去的?

她就没想到……南唐有她母亲在,若是她母亲做主,直接把她嫁了呢?!!

司云靖手里的湖笔杆在木桌上哒哒哒地敲了几下,吩咐说,

“传召令狐羽来。和他说——南唐的岁贡今年提前送来了,我大周给南唐的回礼日程也跟着提前。朕与他商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