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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她牙齿多年的东西被重新取出,她闭着眼睛,看不见状况,只听他的要求——张大,再大一些。

林誉之不讲废话,甚至可以算得上惜字如金,最少的语言限度内下达指令,不仅仅是对病人,也是如此对助理。

房间内安静到能听到他调试器械的声音,朋友所说的“放音乐缓解”等事情全都没有出现,她只得到了一张干净、却令她寒毛直竖的牙椅,和一个利索却毛骨悚然的医生。

牙齿的检查结果尚好,松动的材料是不适的源头,好在还未伤到牙神经,没有导致牙髓发炎。她来得尚算及时,没有进展到更坏的地步,接下来仍旧是如上次补牙的步骤,打磨掉牙齿中坏死的部分,重新进行填充。

林格微弱地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她避免开口讲话,牙齿不允许。

林誉之说:“在接下来的补牙过程中,细微的疼痛和酸胀都属于正常现象。如果你感觉到不正常的疼痛,你就举起左手,我会立刻停下——记住,是左手,右手会影响我的操作。”

「……如果你很难受,就叫你自己的名字,我会立刻停下……」

林格说好。

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牙齿,清理着那一块儿不应当存在的创口。口腔容量有限,怎么经得住如此多清水的冲击,盛不下了,自然而然地顺着舌根往咽喉中灌,受不住地一声呃。

水流停下。

“吐出来。”

他说。

林格睁开眼,旁侧有供她吐出水的东西,她全程没有看林誉之的脸,漱完口后,重新在牙椅上躺好。

她眼睛中已经积蓄了生理性的眼泪。

治疗继续。

钻头打磨的时候有隐隐的痛,还好,算不上特别严重,至少要比水漫灌的感觉要好,这种入喉的窒息总会牵动往事。

林格不喜欢这种感受。

当这颗坏牙被完全填满后,这场治疗也终于进入尾声。

两人都没有在此过程中触碰对方,隔着乳胶手套、冰冷的机械和雪白的手术服。

“好了。”

林誉之摘下手套,丢进医疗垃圾桶中,叮嘱:“一周内不能吃过硬或冷热刺激性强的食物,注意口腔卫生,一天两次刷牙,尽量避免用补好的牙过量咀嚼。”

就像每一个医生会反复重复的注意事项,说得多了,也就像不带感情的例行公事。

林格说:“谢谢医生。”

助理在整理着他刚刚使用过的镊子等用具,将这些拿去消毒。

林誉之摘下手术帽和口罩,微卷的头发有些许的乱,他不去整理,看着林格:“你的四颗智齿都只冒出一部分,就目前情况来看,横生的概率较大。”

林格敷衍:“谢谢医生。”

林誉之:“我建议你拍个片子,如果是横生齿,最好尽快拔除,否则会影响你的正常牙齿。”

林格重复:“谢谢医生。”

林誉之说:“横生阻齿会顶歪你正常的牙齿,一旦你开始牙痛,就不再是拔四颗智齿就能解决的问题。”

林格说:“谢谢医生。”

“林格,”林誉之叫她的名字,目光沉静,“除了这四个字,不会说其他话了?”

林格说:“哦,谢谢你。”

没了。

林誉之说:“我是从医生的角度在为你提建议。”

林格说:“我也不是以兄妹为出发点来回应你。”

林誉之颔首:“今天还有时间么?我想确定你的牙齿情况。”

林格已经下了牙椅,她缓了缓,嘴巴里是苦涩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就像喝了一整瓶的消毒水。

她感觉自己张口就会吐出具备清洁力的泡泡,所以竭力压抑它们从话语中窜逃。

“没有,”林格说,“谢谢。”

她站起来,低血糖反应令她有些头晕,稍微缓了一缓,她才伸手,去取挂在挂钩上的围巾和帽子:“我约了人吃饭。”

林誉之问:“吃饭比健康重要?”

“嗯,”林格围好围巾,戴上帽子,手放在门把手上,回头,对林誉之一笑,轻描淡写,“确实重要,毕竟是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