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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誉之早就知道林格受欢迎。

这个跳过幼年时期、直接以成人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格格妹妹”, 有着奔放的性格和难以想象的乐观心态。

第一次的见面并不愉快,林誉之那时尚不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已经和姥爷沟通过, 明确表示, 倘若在这里住的不舒服, 改日便搬出去。

姥爷勉强同意了他的想法。

他那时还没有成年,唯一的舅舅路毅重和林誉之关系也差。造成关系差的原因一言难尽,一是当初路毅重和林誉之母亲路启藻之间的兄妹关系破裂,二则因为路毅重唯一的儿子、林誉之那唯一的堂弟,路材文。

路毅重有弱精症,和妻子婚后六年,才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孩子,视若珍宝。这来之不易的孩子也聪明, 和他名字一般, 文秀俊逸, 将来堪当大材,三岁就开始识字,四岁时就能背诵多篇诗词歌赋, 五岁时能同时用中文和英文和人交流。

意外就在路材文五岁这年,他自己在午睡时跑出去, 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跌落泳池,满头满身的水;林誉之随姥爷一同来路毅重家做客,恰好看到, 毫不犹豫跳下。

路材文被成功推上,他母亲疼惜不已, 哭喊着叫救护车。林誉之呛了一肚子水, 早就没了什么力气, 慢慢地沿着扶梯爬出。一群人都去看落水的小孩,紧张地抱着路材文往外跑,只有姥爷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肩膀,问他,难不难受。

路材文没有因为溺水而死亡,但这次落水时他的头撞到了池底的硬物,撞坏了脑子,吸了好几天的氧。好不容易苏醒,说话却不利索了。

起初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后,路材文的状况越来越严重,记忆力严重下降,眼神仍旧清澈,却始终停留在那种只属于孩童的单纯中——

他的学习能力和思维永远地定格在落水时的那一刻,之后再未成长。

路毅重家大业大,又有顶尖的医生,对此都是束手无策,伤得是大脑,影响的也是大脑部分。路材文的妈妈开始发怒,一口咬定是林誉之故意推她儿子下水,目的不纯。

这也是林誉之姥爷不敢将林誉之托付给他们的原因。

真真假假的事情,早就无人在意。林誉之起初还会为自己辩驳,后来渐渐发觉,路材文的落水总要找个人负责,那天本该看顾他的母亲失职,却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的一时偷懒害了孩子;人在痛苦的时候总要再找个东西、找个理由恨一恨,仿佛如此才具备着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林誉之不幸地成为了她发泄情绪的对象。

路启藻去世那日,林誉之守灵,半夜里听见路材文在外面咿咿呀呀地玩祭品;他走出门,迎面撞到舅妈,舅妈扯了路才文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路材文不肯走,一定要蹲在门槛上好奇地数地上石头的花纹。他人高马大,舅妈扯不动,只好站在儿子身旁,冷冷地瞧着林誉之,露出嘲讽的讥笑。

那是两人的最后一面,在这个笑容的第二周,林誉之就见到了林格。

他本不想和这个多出来的妹妹相处,起初也只想遵循林臣儒的叮嘱,维持表面的礼貌。寄人篱下本身就不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林誉之正值青春期,敏感多思也寻常。

他的确想做一个好的兄长。

看着林格总能从书包中惊讶地抖落出情书,看着她因为被朋友表白而头痛,看她……

林誉之对她的魅力没有任何异议。

谁说东西方审美不相通?无论在哪个国度,青春期时活跃的人总能更容易受到同龄异性的喜欢,林格也是如此。她热心肠,参加活动也积极,成绩虽然算不上拔尖,但也属于深受老师重望的潜力股。

林誉之陪着她上下课,顺带着替妹妹挡一挡周围那些不安好心、企图搭讪的男学生。

起初他看那些人,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而究竟从何时起,开始对那些追求林格的家伙充满敌意了呢?

林誉之说不出。

他只知林格一日比一日漂亮,多奇怪,这种随口就能说出的形容词,并不是兄妹间的禁忌;就连林格也能在有求于他的时候,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交握,虔诚而不含丝毫杂念地说一声:“林誉之你越来越帅了。”

在林誉之这边,却只藏在暗暗的角落中,在格格洗过澡,披着湿漉漉的发走出浴室时;于她央求着林誉之帮她拉一下裙子后背拉链的那一刻。

浓密黑色头发下被热水烫到发红的皮肤,合体的裙子在身上紧紧束缚后留下的浅浅痕迹。

他都感觉漂亮。

一种他这个身份不该出口的“漂亮”。

林格最漂亮的一次,还是林誉之生病时那次,她倒了杯热水,趴在林誉之身旁,起初只是陪着他聊天,后面变成了陪伴,最后经不住困意,头一歪,沉沉地趴在他面前睡着。

林誉之微微抬手,触着她散落下来的、乌压压的发,感觉她的陪伴同样漂亮。

如此漂亮的林格,从来不缺乏追求者。

在同他分手后,又有多少男性曾有荣幸见识过她的漂亮。

林誉之不知。

时隔多年后,他看现在因疲倦而在车上酣睡的林格,仍觉她魅力丝毫不减。

魅力大到开始吸引“小狗”。

什么小狗,主人,dom,sub。

林誉之都知道,他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古董,对这些林格看过的东西略有印象。

有些人喜欢被约束,有的人喜欢约束别人。

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情况下,似乎也谈不上犯法,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誉之不想对他人的爱好指手画脚,他只是一顿,重新审视林格。

林格一动不动。

她太累了,累到察觉不了外面的变化,不知自己正被人沉默地注视着。

林誉之抬手,拿走她肩膀上一根掉落的头发。头发多的人同样面临着掉发的困扰,因发量多,掉的头发也不少,就像长毛的猫咪,卧过的地方,毛絮远远多于短毛小猫。

她掉落的头发在林誉之手掌心紧紧握住,他没有立刻上车,用干净的纸巾将头发包裹,叠成一个小小、方方正正的纸张,捏在掌心。

在小区的地下车位中停好车时,林格仍在睡,毛毯裹着她,像花朵包裹着一只小蜜蜂。

林誉之并不打算把她抱下,如今这种动作过于暧昧。

他只不过在主驾驶座安静地等了半小时,林格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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