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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发:「幼稚」

林格:「简直太幼稚了你!」

林格:「天啊啊啊林誉之你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我身上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扫扫能凑一锅疙瘩汤」

林誉之:「可不可以换个文雅些的形容?」

林誉之:「希望月亮能过滤你的优雅」

林格想不出更文雅的形容,她自觉天生就和「文雅」两字沾不上边。但这一句话让她确定了发短信的人就是林誉之, 只有他才会这般不动声色地毒舌。

今日的她心情尚且算好, 头抵着玻璃车窗, 微微仰脸,圆圆一轮黄月亮,稳稳妥妥地安放在天上。

她打开车窗,凉凉的风从缝隙中温温柔柔地进入,裹挟着淡淡的热——林格抚摸着的脸颊无由来的潮热,惊觉,春天已经要过半了。

北方的雪仍会远走。

林格仍旧能从新闻和天气预报上看到北方冷空气的影响,忽然的降雪, 冰雹, 甚至于骤然的降温、“春冻”, 这些鲜明的痕迹是寒冬恋恋不舍的迹象,林誉之尚未归家,而龙娇已经有了离开这里的念头。

“不能放你爸一个人在家, ”龙娇念叨,“他年轻时候就喜欢往棋牌室里凑, 现在年纪大了更了不得。哎呦,昨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你猜他在做什么?他在打牌, 我听那边,咳嗽的, 推麻将的, 啊呀, 不知道闹成个什么样子……”

这样说着,龙娇愈发坐立不安,笃定:“你爸身体不好,闻见烟味就头痛,现在还往那边凑,我看他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行,不行,你快些给我买机票,我得早点回去,看着他,免得他再上瘾。”

说是上瘾有些过了,尽管警察经常宣传,打牌不要拿钱做赌注,但在棋牌室里,几块钱几十块钱的输赢也是常态;林臣儒之前玩过一阵,后来一算,龙娇还没说什么,他自己为输掉的几百块心痛到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午夜梦回,都在念念不忘自己的那些钱。

现在,林臣儒不抽烟、基本不喝酒,打打麻将玩玩牌,也不玩输赢钱的了。说不上是什么模仿好丈夫,也只能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龙娇还是不放心,她自己不会网络购票,只让林格帮她订好返程的机票。

林誉之还没回来,他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脚,暂时无法脱身,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赶回,只在视频中叮嘱林格,帮龙娇打包时候的注意事项——

“我今晚发微信给小张,让她把龙妈吃的药和血氧仪、电子血压表等等送过来,”林誉之说,“今天太晚了,不好让她晚上也加班,明天上午十一点,好吗?”

林格说:“行。”

“具体每样药吃什么,怎么吃,我让她写纸条放进去,”林誉之叮嘱,“还有一些熬煮用的药材,炖煮的锅具,我想,龙妈不方便带,届时直接快递到家中,你同林爸说一声,记得及时取快递——怎么熬,煮多久,我也写个纸条上去。剂量上不必担心,我提前分装好,一次煮一包就好。”

林格说:“好。”

视频通话中,大约是手机视频软件自带了一些对容貌的修饰,林格能看得出视频中自己的皮肤更白,更细腻,连脸颊因熬夜起的一枚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隔着滤镜和距离,林誉之那边看起来的却没这么好,他长相已经是很符合审美标准的三庭五眼,无论是骨相还是五官分布都无可挑剔。

通讯软件自带的美化滤镜并没有给他增添一份英俊,反倒映衬着他的脸不若现实中好看,过度的“完美”令他看起来格外不真实。

就像一个伪装成完美的人格,总会令人莫名地心惊胆战。

林誉之细细讲着其他的注意事项,讲完龙妈的,还有林格的。她的贫血情况令哥哥忧心,变方设法地为她寻求补血的东西。

她不爱喝补剂和药物,就只能食补。

龙娇凑过来,叮嘱林誉之:“工作要紧,别担心我,啊?听到吗孩子?”

林誉之点头:“好。”

“也别担心你妹妹,她现在年纪大了,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龙娇拿着手机,往阳台上走,“妈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你现在方便听吗?誉之?”

林格听见手机那边的林誉之又说了声好。

他应当是刚开完会,还穿着正装,眼镜都来不及摘。

龙娇去了生活区的阳台,顺手关上玻璃门,隔绝了声音,林格只听见她说了声“格格现在情绪……”

后面没听清,被一扇玻璃门隔得严严实实。

林格弯腰,把妈妈的衣服叠好,仔细放进行李箱中。

龙娇和林誉之聊了没几句,又蹒跚着走来。

林格没什么想和林誉之讲的了,想了想,同他说了再见。

入睡前,她才收到林誉之的短信。

林誉之:「龙妈同我说,让我别和你经常吵架,平时多让让你」

林格咬手指,编辑短信:「为什么告诉我?」

没等一分钟,林誉之打来电话。

“因为我想,这应该不是需要瞒着你的事情,”林誉之说,“龙妈一直在为你考虑,你是她唯一的女儿。”

林格说:“她也把你当作唯一的儿子。”

“嗯,是这个道理,没错,”林誉之笑,“所以我想,没必要隐瞒她对你的母爱。”

林格坐在床上。

“就说了这些吗?”林格问,“你们避开我,只是谈了这些吗?”

“不然呢?”林誉之叹气,那呼吸声顺着电话线一路钻进林格的耳朵中,如同在她脑海中深深吹了一缕檀香灰烬,他低声,“你以为妈妈会和我讲什么?”

林格却因这一声有些不自然了,她调整坐姿,严肃:“没什么。”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林誉之说,“顺利的话,大后天的晚上,我就能到家。”

顿了顿,他又说:“也不想让你担心。”

林格说好。

她迷茫,她能担心些什么呢?林誉之多虑,总能想到许多她顾虑不到的地方。

林格并不期待林誉之会为了送别龙娇而专程赶来,现在不是作文中需要“感人至深”的大场面,成年人为了一件小事而耽误重要的工作——这样一点儿也不酷。

更何况,林誉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林誉之口中的“小张”,全名张眷眷,名字温柔,人长得也大气,是长辈们都会喜欢的小圆脸大眼睛红嘴唇。她一同龙娇叮嘱药物的注意事项和仪器使用方法,龙娇的眼睛都亮了。

龙娇亲切地问张眷眷,今年多大呀,和林誉之认识多久了,是同事吗?平时关系怎么样呀……

所有的热切,在张眷眷笑吟吟一句“去年结的婚,现在刚怀孕一个月”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机场的路上,龙娇还在叹气,自言自语,说这么好一姑娘,怎么就早早结婚了呢?

林格笑:“妈,您看您,张眷眷比我还大两岁呢。您一边说我这么大了还不找对象,一边又感慨人家这么早就结婚——您这标准还带分人的啊?”

“上学时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全忘啦?’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龙娇说,“要不是你和誉之——”

她猛然卡壳,又叹:“要不是你们俩现在一个对象都没有,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天底下哪里有父母不希望孩子能过好的,我也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啊,都流行什么晚婚晚育。妈现在也不催你随便找个人结婚……可是,可是,我和你爸都老了,身体又不好。邻居家,你葛叔,记得吧?去年夏天,心肌梗塞,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林格依偎在她怀里:“妈——”

“我是怕,怕我和你爸万一哪天出个意外,你一个人在这里,”龙娇说,“我不敢想,你太可怜了,宝。”

林格说:“呸呸呸,别说这些话,不吉利。”

“不吉利也得听,”龙娇抚摸着她林格的头发,爱怜,“我就你一个女儿,当初生你的时候,你爷爷还有点不高兴,我还没出月子呢,他就说,哎呀,有算命先生说,说我命里还有个儿子,名字都给取好了……我说不行,我和你爸都没什么出息,能养好你这一个孩子就很不错了。”

林格小声:“妈。”

“以后好好的,啊?”龙娇低头,隔着衣服,碰着她那条手臂,“啥时候纹身了,也不敢给妈妈看。”

林格眼皮跳了一下,悻悻:“……怕您骂我,说纹身就不能考公了。”

“你爸有案底,耽误了你,”龙娇黯然,“痛吗?”

林格说:“不痛,和蚂蚁咬似的。”

龙娇笑了,摸着她的脸:“要是在誉之这里住的不开心,想搬出去也行;你一开始说得对,虽然是兄妹,但毕竟不是亲的——不方便的话,就重新找个房子。”

林格愣了愣,说好。

送走龙娇后,林格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她不确定,不确定龙娇是不是在最近的观察中发现了什么。

说来也好笑,现在她和林誉之关系已经接近于普通的兄妹,林格在父母面前,举动皆小心翼翼;而在和林誉之关系扭曲变态的时刻,林格却格外的“胆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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